艰难的日子,一周有四天,周而复始,年轻的陈锐咬牙跟着,红四连的兵个顶个,他们永远高喊着“红军传统,代代相传,发扬光大,在我四连”,疲倦的身体永远战胜不了强大的心。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大家都享受着流汗的乐趣,这是战士独特的情操,当时的陈锐并不知道这种情操由什么驱动。
一个中午,班长李潇突然带过来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很瘦的“兵”,说他是兵,是因为他穿鞋迷彩服,但陈锐一眼就看出来,他不是兵,他太瘦了,小号的迷彩服在他身上显得太宽松,脸上没有一点汗水流过的痕迹,白嫩白嫩的,直觉告诉陈锐,他是一个学生。
班长李潇把大家集合了一下,对大家说:“今天我们班又来了一个当兵锻炼的”。李潇将头转向那个新来的说:“要不你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新来的底下头,居然脸红了,在这个地方,因为这事脸红太难得了,大家开始小心翼翼的笑了,陈锐也觉得他太矜持。
李潇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对大家说:“好了,他不说就算了,他叫李谨豪,其他下来慢慢了解,任来东你比较瘦,你搬到我这边来,杨成你胖点,你搬到班副和排长哪边,李谨豪就住我边上。”这样陈锐这边还是五个人,班长李潇哪边就成了六个,晚上翻身都比较困难了。
“张毅,帮李谨豪收拾一下,告诉他怎么整,任来东,杨成你们抓紧把背囊搬到位,其余人午休吧!”李潇接着说,说完转头对着陈锐说:“排长,我们抽支烟去啊。”陈锐跟着李潇朝厕所走,一路上李潇告诉陈锐,其实李谨豪刚刚高中毕业,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上网,打游戏,性格特别内向,基本不和人说话,但学习成绩优异,父母有意送他去澳大利亚留学,但又害怕他过于自闭出现问题,父母没有办法。他爸爸曾经是部队转业干部,和我们旅首长认识,就让他来四连锻炼一下。
说完这些,李潇接着对陈锐说:“排长,你有文化,你看看帮帮他,我一个初中没毕业的文盲,带个兵勉强,带留学生没这本事。”
陈锐说:“哪里,班长你带兵经验丰富,收拾他还不是妥妥的,不过看得出来,他和大家都不太一样。”
李潇说:“可不是吗。我都让他睡我边上,晚上要是跑了,可没法交代啊,能不能带好先不说,至少不能出问题。”
李谨豪会跟着我们冲山头,不过我们得拿两个人推他,而且一个山头冲下来,他就脸色惨白,死白那种,于是就不得不找个树荫停下来,李潇和陈锐会轮流陪着他。
好在李谨豪对来部队并不反感,这也是他一直跟着的原因,他最大的不习惯是没有手机,陈锐会把私藏的手机给他玩一会儿,慢慢的他开始和陈锐说话。
李谨豪是一个世界里只有学习和游戏的人,不知道他是把学习当成了游戏,还是把游戏当成了学习,总之他处理得都很好,不仅游戏有高段位,还是他们年级第三名,也许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说起学习和游戏,总能看到李谨豪的眼里有光,陈锐曾经也算是半个学霸,也是别人家的孩子,特别是说到化学,曾经陈锐是化学奥林匹克竞赛泸州第三,李谨豪是齐齐哈尔第二。他们总能从有机到无机聊上半个小时,两个人都沉浸其中,李谨豪认这个当兵的学长不是四肢发达,陈锐认这个小子是长江后浪,比自己强,陈锐认了这个高中小弟。
陈锐问李谨豪:“为啥在家不和别人讨论化学?”李谨豪的回答一半天堂,一半地狱:“在家可以打游戏啊,他们也不懂。”
李谨豪也问陈锐:“成绩那么好为什么选择当兵?”来报道之前,陈锐想过有人会问,但没想到问他的是一个不是战士的李谨豪,但陈锐还是用心的回答说:“为了锻炼自己,当时自己身体不好,除了学习连打游戏都不会,为了让自己不成为一个书呆子,就选择了条路。”
对于这个回答,对李谨豪,陈锐是满意的,但他始终不能说服自己,为什么当兵?永远都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入伍已经五年的陈锐,每年都对这个问题有新的看法,但他始终坚信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是一个原因,那年高二的陈锐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军人的伟大。
但这些陈锐没有告诉李谨豪,没有经历过,很难体会,这和当兵是一个道理。
李谨豪和大家一起打饭、刷碗、打扫卫生、看新闻、卧谈、睡觉,慢慢和大家交流,脸开始慢慢变黑,肩在慢慢的变宽,唯一和大家不同的,是他可以中午进帐篷午休。
陈锐离开红四连时,李谨豪还没有离开,走的时候李谨豪拿着陈锐的行李,还用陈锐的手机加了他自己的qq,说以后一定要经常联系,说了好多谢谢,陈锐感到莫大的成就感,虽然李谨豪和工作、工资没有一点关系,但军人会关心每一个人,这是本能。
后来,陈锐和李谨豪联系过一次,他说他要去澳大利亚了,回来以后他也想入伍,陈锐笑了,发自内心的,他时常会想起他这个高中小弟,不知道他怎么样?但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