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街口走来三位表兄
一位稍胖
一位偏胖
一位略胖
一位揣房契
一位揣地契
一位揣田契
槐荫街有名的败家子赌鬼
永远笑容灿烂
与我投契
相邀去「丈外酒馆」搏杀
寡人一直梦见
有存款三千万
实际有存款三十万
至上月还有三万
如今仅剩三百
折成蛤蟆捏在手心
手心下大雨
表兄们不以为意
他们说：
你还可以用祖先纯金的灵牌下注
可以下注一个回忆
输了后不准再忆
可以下注一个春梦
输了后再梦见须得绕道
——嗯
赌亦有道我会绕道
来吧
梦里好事千千万万
我尚有赌资万万千千
四座之内皆好汉
包括那位跑来跑去斟茶的伙计
啥子世面没见过
给你一百小费
去帮拿根牙签
大表兄说：
昨天我从成都来
火车上看见两个人玩十三张
兰州到乐山
倒霉的老兄按次序输了帽子和头发
我加入进去结果输了眉毛
你们看
我的眉毛是用灶灰调水画的
二表兄说：
前晚在唐老师家玩斗地主
接连输秃了戒指和指甲
被唐老师和师母
戴高帽押送游操场一周
黑漆漆的夜里
意境白生生的
贤伉俪好像牛头马面
至今心有余悸
三表兄说：
早上刚睡醒
小弟的理智与情感即打赌天气
结果相继输完了理和智
所以诸位要小心
未来三天我完全没理智
说完三位表兄望着我
我叹息
起身
捋起衣衫
腰上画有红圈
一行黑字圈里飞
「此肾已归河西张三所有严禁房事！」
表兄们整齐倒地
此刻城北的空气安安静静
一栋老房子像不问世事的隐者坐在那里
不知道它的命运
此刻房子里的组合柜仍亲密地组合着
不知道它们的命运
此刻中庭几株桃花正开
凡开花的都不知道花的命运
名字里有花的女人不知道她的命运
她命里的心肝——
她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小小的命运在旋转
像身下旋转的陀螺
不知道停下的时候在何地
园子里嬉戏追逐的花猫
不知道墙荫里潜动着网兜似的乌云
虽则拿到的那张牌上
隐隐写着一个碑体的「赢」字
牌后面的我仍然镇定
谁明白赌徒的心
这总是期待奇迹的奇迹生物
他的一生确凿遇到过奇迹
至某一晚甚至累积若沙数
宝塔般地在桌面上闪闪崛起
却又遇到奇迹的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