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忽然发觉,我是很珍贵的。
我的感受,我的心情,我的身体状态,比其他任何事物都还要更重要。
说来惭愧,这其实是我的伴侣教会我的。
我最近又一次陷入了持续性加班,工作好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每天都会有新的,紧急的,远超我承受能力的,无法在8小时内被完成的工作涌现,我疲于奔命地应对每一个deadline,完全失去了照顾自己的精力和时间。
上个月的很多个晚上,我都加班直到凌晨,而这样的夜晚,每当我完成工作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总会拖曳着疲惫地双眼孜孜不倦地看手机。
任我怎么劝他一起入睡,他都坚持着一定要我先睡才可以,怕自己入睡太快,呼噜声会打扰到我清浅的睡眠,影响我的休息。
几乎每天,我都在这样的照顾中入睡。
而近来的很多个清晨,我总是会发现在我和他的脑袋之间,有一团厚实的被子,我一度以为是他看手机挡光用,未做深想。
直到有一晚,我因为工作焦虑而在夜半醒来,颓丧地转过头,发现向来怕热的他,即便在熟睡中,也把整个脑袋埋在一大团被子里,以尽可能地隔绝掉自己的呼噜声。
在那个瞬间,我忽然发现,我原来一直被人这样妥帖温柔,小心翼翼,又恰如其分地爱着。
被这样好的一个人,这样好地爱着。
记得旁人曾问贾宝玉为什么总偏爱林妹妹,贾宝玉说,“因为林妹妹从不说那些混账话”。
在人生里越向前走,越发觉这句话的精到。
同样的观点抛出来,可能会收获来自旁人的质疑,不解,调侃,指责,敷衍的关怀和无情地驳斥。
但在他这里,永远是全然的接纳和支持。
他会在我看着游乐园玩偶兴致勃勃地说出“诶我好像还没做过玩偶诶,不然我们回来一起来兼职吧,多有趣呀!”时,第一时间接过话头,“我也觉得诶!感觉应该很有趣,我们可以轮流兼职,你做半小时我做俩小时,这样你也不会太热中暑。”
会在我疲惫地撑着头感叹“最近好累啊,好久好久没有读小说了,好想看亦舒的言情系列啊哈哈哈”的几天后,将亦舒的小说全集摆满我的书架。
也会在我第一千零一次喃喃自语“好想开一个书店呀,但是可能会赔本,还是算了”的时候,耐心但笃定地接住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一定可以的。”
“可是会赔本诶?”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把一家书店开到关张,但是你还是可以拥有一段开一家自己的书店的珍贵经历,不是么?”
我的那些,如果同旁人讲可能会被嘲笑,会被言辞狠厉地质疑“无用”,会被勒令着收声抹去不许再讲的想法,在他面前,都会被轻柔地承接住,然后被坚定地支持。
一如他不从会简单粗暴地批判我“为什么不平衡好工作生活!”,也不会怒气冲冲地抱怨“为什么每天都睡得这么晚?是不是工作效率有问题?”,更不会在我顶着黑眼圈说昨晚没睡好,半夜焦虑得醒来时冠冕堂皇地质问我“怎么心眼不能大一点呢?别焦虑不就得了?”
我常常在相处中无数次地感恩,真好呀,他是一个这样好性情的人。
永远识得尊重一个人首先是她自己,有她自己觉得必须要尽职尽责完成的事项,有她自己觉得无法推脱的工作,有她自己希望达成的质量,也有她自己认为有趣的,有意义的,想要度过人生的方式。
他永远无条件地支持我成为我自己,接住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也支撑我摇曳纠结的脆弱。
在人生里很多很多我卡住的时刻,他都会温柔地拥抱着我,告诉我没关系的,这真的没什么。
雨伞遗落,钥匙反锁,耳机遗失,没能通过在意的考试,没能做到令上司满意的成果,很多诚挚的心愿目前还不能一一实现,以及暂时还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这些都没关系的。
这并不影响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从不影响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我。
对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而言,我或许都是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存在。
但何其幸运,在某些人心里面,我就是最重要的,独一无二的,最珍贵的存在。
我的心情很重要,我的睡眠很重要,我的感受很重要,我的心愿很重要。
我甚至不觉得我曾经这样妥帖地照顾过我自己,但我却被人这样丝丝入扣地爱护着。
那一晚,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我红着眼悄悄地贴近他,把脑袋贴着他团簇的被子的这一侧,在黑夜流着眼泪,一字一顿地告诉自己:
我最珍贵。
我不想要再因为外人外物,因为外在的评价标准,为了别人的满意舒适,来随意地对待自己,严苛地使用自己,以忤逆自己的心,耗损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达成别人期望的结果了。
我愿意无条件地爱我自己,永远珍视我自己的感受与意愿,接受我所有的特质与喜好,并为它们寻找最适合的土壤,做那些能够真正滋养我生命的事情。
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因为看到他在如何爱着我,而令我一点点学习着,要如何珍视我自己,对待我自己,如何无条件地,去爱自己。
就像结婚誓词里我郑重宣告过的一样:
谢谢你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谢谢你一直这样深深地爱着我。
正因为多年前遇见的那一位是你,我才能够成长为,如今这个,我最喜欢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