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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妈妈的电话，赶到医院看我爸，其实，我只是想去看他的笑话，看到他病倒在床上，我一点也不心疼，反而觉得是他的报应。
我对他说，你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我爸没出声，只是脸部稍微跳动了一下，好像想对我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爸是建筑的包工头，就是农民工进城做建筑的小头儿，这几年来他赚了点小钱，买了车，还有点小存款。男人一旦有了点钱，就会想搞点花花肠子，我爸也不例外。做包工头的第二年，我爸就在外面找了一小三，有时过年也不回来。我妈自然是伤心，有时晚上一个人在偷偷哭泣，因为白天的时候怕别人看到，只能把眼泪强忍到晚上再一个劲地流，有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在隔壁房间，半夜经常听到我妈哭泣的声音，即使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安静的夜晚总能把她的哭泣声放大，有时还听到她用纸巾吮鼻涕的声音。听到妈妈哭，我也在隔壁哭，我多想过去抱抱她，可是我又不能，这样她小心呵护的尊严就扫地了。
村里的人会经常议论我爸的事情，我听到了很伤心，心里恨透了这个让我丢尽脸的父亲，在我敏感的青春岁月里，我爸是心里不能揭的一道疤，有时我宁愿自己是捡来的，也不想承认他是我亲爸。
我劝过我妈几次，你和爸离婚吧，他都不爱你了，你干嘛还不走？我会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能把你照顾好。
她总是说，你爸有时还是个孩子，玩累了就会回家的。
久而久之，我不仅讨厌我爸，还讨厌我妈，我讨厌她没出息，讨厌她懦弱，讨厌她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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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是70年代的人，爸妈恋爱的时候已是90年代了，那时开始很流行自由恋爱了。爸妈是自由恋爱的，那会他们很相爱，恋爱时他们经常一起去看电影，骑自行车去兜风，买张学友的CD听……妈很喜欢张学友，爸还许诺有一天赚够了钱，就带妈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只是20多年过去了，这个诺言还没实现。
爸妈刚开始恋爱时，还特别穷，可妈不嫌弃，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执意嫁给了我爸。爸妈结婚时还没建新房子，婚房是老旧的瓦房，生我的时候还是在这老房子里生的，妈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也因为是生第二胎了，我上面有一个哥哥，哥哥是在镇上的卫生所出生的。
小的时候，爸爸常年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就回来几次，妈妈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妹俩，还要干农活，不是农忙时，还去镇上拿点手工回家里做，赚点盐油钱。那时候，每逢爸爸回来之时就是妈妈最快乐的日子，只要听到她经常哼张学友的歌，就知道爸爸就要回家了。每次爸爸回来，总会给我妈买两套新衣服，她脸上笑开了花，但还总是嫌弃我爸乱花钱，让他下次不要再买了。
那时候虽然住着破旧的房子，生活很艰苦，但是我们一家子过得很开心，我甚至崇拜爸，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发誓长大后也嫁一个像爸一样的男人。我10岁那年，家里建了新房子，妈非常开心，因为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新房子了，有大大的窗户，有漂亮的窗帘，刷得粉白的墙壁，有很大的客厅，还有彩色电视机。搬新房子那天，是我妈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她请了全村人来家里喝酒，买了很多的糖果和瓜子发给村里的小孩。满脸的笑容，好像恨不得告诉全村的人，我家那个有出息呀，和爸爸同龄的人很多还住着土房，我家就盖了两层，还买了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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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了两年我爸当了包工头，赚的钱越来越多，可我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因为爸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有时妈打电话给他，几乎不接，接的时候也是说不到几句话就挂了。妈总是安慰自己，你爸忙，工作辛苦，没有他的付出，就没有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妈打电话给爸，他再也没有接过，她就改发短信，每次都内容几乎都是这样“在外面注意身体，要是在外面玩累了，要记得回家，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
爸当包工头的第二年就找了个比妈年轻漂亮的小三，起初只是村里人风言风语，妈并不相信，那时我也不相信，以为是别人嫉妒我爸发财了。后来由于好奇心，我偷翻了爸的手机，看到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合照，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那一刻他给我所有的美好形象都不复存在了，我恨他，他是个坏人，他根本不是一个好爸爸。为什么以前那么好的爸爸，怎么就出轨了呢，怎么就不爱妈了，怎么就不爱我们了，怎么就不顾及我们的感受了呢，我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
为了报复爸，我经常向他要钱，我旷课，泡网吧，早恋。在他过年回家的时候，还把男朋友带回家，而且，每次带的都不一样。
他骂我，你这样瞎搞，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听爸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你不要和男同学随便谈恋爱，爸害怕你受到伤害。
我说，我能有今天还不是跟你学的，有什么的老子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我爸扇了我一巴掌，虽然他很坏，我也很讨厌他，但是，他居然打我，以前他从来没有打过我。我生气地夺门而出，一天不回家。他打我电话也不接，后来妈在网吧找到了我，把我拉回了家里。
我哭着求妈，你跟爸离婚好不好？我讨厌他，我恨他，因为他，村里的人都笑话我，让我抬不起头。
妈摸着我的头说，孩子啊，爸妈的事本不该让你们来承担痛苦的，是妈不好，是妈没出息，是妈没能让你们快乐的长大。
为什么他都这样对你了，他都不要你了，你还要为他说话，明明错的是他，你为什么还要内疚？我求求你了，你和他离婚吧，带我和哥离开这里。
孩子你还小，你不懂，我和你爸是不可能离婚的，你爸是离不开我的，他有时还像个孩子，玩累了，就会回家的。
4
就在前不久，我爸和另一个包工头合伙承包了一个大工程，没想到那合伙人拿到钱就卷款跑路了。我爸还算是个讲道义的人，那帮工人也跟他几年了，他把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给工人发工钱了，车也卖了。他有10多万在小三那儿，爸回到和那女人住的房子，本想找那女人要点钱，没想到那女人早就跑路了，他还天真的以为那女人是爱他的，他一气之下，血压一升人就倒下了。还是妈听说了他的事情，连夜赶去，去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晕倒在家里，把他送到了医院，辛亏发现的及时，不然……
现在他终于一无所有了，我不但不难受，反而觉得很开心，这是他的报应。
我对妈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他终于一无所有了，钱没有了，车子没有了，连女人也跑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
而她却说，我宁愿他一直很好，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我不想他一无所有，那是他多年努力的成果，他一定很难过，我一定要陪着他度过难关，你也少刺激他了，他都这样了。
我爸住院的日子，妈一直陪在他身边，每天伺候着，又是熬汤，又是熬粥，还天天帮他按摩捶背，怕他无聊，还拿手机让我下电视给他看。在妈的精心呵护下，我爸一周就出院了。
出院以后，我爸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以前几乎不下厨的他，现在天天陪着我妈去买菜，还让妈教他做菜，学会了就做给我妈吃，我又看见了妈那久违的笑容。
有一天吃饭，爸爸做了妈妈最爱吃的红烧鱼，他夹一块鱼到妈的碗里，他看向妈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爸爸眼里的光，是他看妈妈时独有的光芒。虽然，我还是有点恨他，但是只有他能给我妈快乐，想到这，我也就释然很多了。是啊，他最终还是离不开我妈，像我妈说的，他玩累了，就会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