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乙己一到知乎，所有吃瓜的知友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刘乙己，你又性侵女大学生了！”
他不回答， 对柜里说道，“来10篇洗地软文，要100个水军。”便排出55枚硬币。
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是强奸人家了！”
刘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看见逮捕文件上写的一级性侵。”
刘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一级性侵不能算强奸……一级性侵！……有钱人的事，能算强奸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脸盲，什么仙人跳，什么美帝阴谋之类，引得知友哄笑起来：知乎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刘乙己原来也交过很多女朋友，但都没走到最后；于是自暴自弃，弄到风流事不断。幸而有钱，便找个女神做老婆，挽回受损形象。可惜他又有一样坏毛病，便是喜欢打支持他的人的脸。如是几次，喜欢他的人的人也没有了。刘乙己没办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性侵的事。但他在我们这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刘乙己的名字。
刘乙己喝了半杯奶茶，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刘乙己，你和抹茶在一起当真因为爱情么？”刘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那你怎么还出轨呢？”刘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不懂的话，什么钱不能带来快乐，什么路边的野花你总是那么美，什么小天是我见过最单纯善良的人。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知乎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刘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刘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网购过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网购过，……我便考你一考。二手商城的优惠券有哪几种？”我想，流氓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刘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告诉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购物时用。”我暗想二手商城一直的套路不就是先涨价再优惠么，而且我即使网购也从不去二手商城；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分两种二券和手券么？”刘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这两种券各自的使用规则，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刘乙己刚张口说，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一些剁手党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刘乙己。他便给他们二手商城优惠券，一人一张。剁手党拿着券，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他手里。刘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剩余优惠券罩住，弯腰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优惠券，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剁手党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刘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帐，取下粉板，忽然说，“刘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万公关费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知友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被警察逮捕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性侵。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真性侵到美帝去了。美帝家的姑娘，能性侵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是被带手铐拍入狱照，没用，后来是审讯，关了一天。”“后来呢？”“后来就没声音了。”“没声音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又赔偿私了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 ；我整天的靠着空调，也须穿上秋裤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刷知乎。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要两篇软文。”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刘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肿，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龟仙服，盘着两腿；见了我，又说道，“要两篇软文。”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刘乙己？你还欠十九万公关费呢！”刘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软文要好，是不是事实无所谓。”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刘乙己，你又性侵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性侵，怎么会又被网友骂？”刘乙己低声说道，“是别人介绍，介绍，介……”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刘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刘乙己还欠十九万公关费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刘乙己还欠十九万公关费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刘乙己的确被送进监狱了。
作者：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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