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塞尔幼儿园教中文后的教育反思

在经历了面试,培训,观摩课后,我终于迎来了我的第一场试讲课。我即将要工作的幼儿园其实是一所语言性的幼儿园,该幼儿园提供多种语言,法语,德语,荷兰语,意大利语,英语等等,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幼儿园也开始提供中文了。在这里工作的所有老师,所教授的语言必须都是他们的母语,并且学校的教学原则是沉浸式教育(Immersion Education),授课老师只能用母语授课,让孩子完全沉浸在一个真实的语言环境中。

我只有20分钟的试讲时间,我的学生是四个母语为意大利语的混血宝宝,她们大约在4-5岁,在我之前,从未接触过中文,也没有任何中文基础。所以我准备了“水果”这个话题,也准备了真实的五种水果:苹果,桃子,猕猴桃,橙子,香蕉。考虑到孩子们的年纪,以及这个年纪孩子的特点,我准备找一首水果歌,但是搜遍youtube,没有找到任何适合教学的中文水果歌曲,于是情急之下,在家改编了《小星星》这首歌,因为孩子们相对熟悉这首歌曲的旋律,会更容易唱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用中文教中文,负责观摩我上试讲课的老师,要求我正式上课前要给孩子做自我介绍,也要知道孩子们的名字,急中生智,赶紧问了老师的名字,很幸运的是,又在无意中听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名字,于是我用身体语言加上类比,介绍了两遍我的名字,旁听老师的名字,以及另外一个孩子的名字,在第三遍的时候,我指着一个孩子,用中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孩子竟然说出了她的名字,紧接着旁边两个孩子一一说出自己的名字。看着旁边的老师微笑点头,我松一口气,但是真的很惊讶,孩子们的理解能力和感悟能力。

在反复教了几遍如何读每一种水果后,开始教孩子们唱改编的《小星星》旋律的水果歌,不出所料,孩子们对旋律很熟悉,所以很快拍着手,跟我一起唱起来,期间吐字很清晰,发音很标准,没有外国人学中文的口音,跟中国孩子刚学中文时的口音一样,很地道。对于这一点,其实我是很惊讶的,我过去在印度尼西亚大学(印尼的北大),泰国的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教过中文,也辅导到在厦大学习高级汉语的加拿大学生,比利时汉语系的研究生,但是不管他们的基础如何,都带着很浓厚的外国人讲中文的口音,那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孩子学习第二外语要进行沉浸式教育。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孩子们零零星星的记住了一两个水果单词。在跟孩子们切完水果之后,负责老师就我上课的风格给出了建议。长达快半个小时的聊天,让我反思很多。

第一,负责老师指出我上课心情太急切,短短20分钟,却希望孩子学习很多,这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她说,我们对孩子的要求,并不是学习一年汉语之后,能够讲出多少汉语,而是培养起孩子对于汉语学习的兴趣。他们只有四岁,他们拥有一生的时间去学习汉语,甚至钻研进去,我们教育的目的不是着急这一时半会,而是保护好他们的学习欲望,培养他们的学习兴趣,为他们打开学习汉语的门。同时她讲起她自己的故事,她是一个意大利人,小时候上过法语课,课上就是跟老师一起唱法语歌曲,她被法语的发音所吸引,被法语歌曲的优美所打动,所以长大后,自己一路向北,来到比利时学习法语,最后留在了比利时,成为了一名意大利语老师。是的,在教育问题上,我们都太过于急切,每一个中国父母都有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愿,也都有着操之过急的心态,其实严重违背了儿童的心理发展规律。

第二,负责老师指出我把学习语言当作了一场考试,我不得不承认,在中国大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我,在高考大背景下学习知识的我,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学习是为了参加考试,而取得高分成绩的方法就是不断练习。离开中国生活的这三年,我一直保持着一个中间人的立场,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中国教育的闪光点和不足点,也用当局者的心态来客观分析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所拥有的和所缺失,以及这样的拥有和缺失对我们进入社会后的种种影响。中国的孩子从小就活得紧张,人生于我们而言,似乎就像一场考试,学习只为交一场答卷。我们一心只有山顶一览天下的风景,而忽略享受沿途的风景。我们的远方是地平线,所以只能留给世人匆忙的背影。

第三,伟大的教育家孔子倡导“因材施教”,而跟负责老师的聊天中,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因材施教。她说,其实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孩子们能够记住一个单词就够了,但是你需要如何让他们记住呢?光是机械地重复是不够的,你应该变换着花样让孩子参与其中,有的孩子擅长绘画,有的孩子擅长唱歌,有点孩子擅长跳舞,用不同的活动,总有一种是适合孩子的,他也会乐在其中,从而学习到一两个单词。孩子也是好动的,也是喜欢明亮的颜色的,就水果这个专题,自编歌曲很不错,但是为什么不尝试让孩子们手动起来呢?于是她说到了Arcimboldo的水果画,她说她通常会让孩子们去找这些画里的水果,让孩子动起来,或者给颜料,让孩子自己去给每一个水果图上颜色。图如下:


或者,她说,我会把水果切成小块,然后给孩子一个小盘子,让孩子自由拼图,人像,风景画都可以。根据她的意思,我在谷歌上找到了以下图片供大家借鉴(图片来于谷歌,如有侵权,请联系我,立马删除)



           她说,我们也常常鼓励我们的老师带上小朋友们去到水果市场,经历挑选买水果的过程,回来后再一起做水果汁。不要觉得这样孩子没有在学习,其实在这过程中,孩子们已经学到了很多。

第四,负责老师告诉我在孩子最开始学习汉语的时候,不要去一个一个让他们回答问题,让他们一起回答,除非有十足把握,知道这个孩子知道答案,否则不要这样去做,因为在这里的课堂,孩子的自尊心和学习兴趣是要被很好地保护,他们不想把课堂变成考试,不想让回答不上来的孩子觉得汉语学习很难,而是这是一门有趣的课堂,孩子们觉得轻松愉快,跟这个老师在一起开心,愿意去了解这门语言,并学下去就足够了。她说,这里没有比较,没有谁优谁劣,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特长,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孩子去过中国,有的孩子没有,基础不一样,课堂表现也不一样,但是我们不放弃每一个孩子,不会让学习汉语这样美好的事情,变成打击孩子自信心和自尊心的一个利器。

这就是比利时幼儿园,学生的自尊大于学习成绩,学生的快乐大于学习成绩,学生的创造力大于学习成绩,学生的兴趣大于学习成绩。这也是体验式教育的核心,不仅仅可以适用于语言教育,也可以适用于父母与孩子的互动中。在上学期期末的论文中,我有写到,中国的教育模式,培养了一代一代特别勤奋吃苦的学生,培养了许多高考状元,培养了许多特别会考试的孩子,遗憾的是,诺贝尔获奖人中却很少有我们中国人,儿童时代,学习成绩就是我们和家长开心或不开心的源泉,在这样的模式下,我们抹杀了多少孩子的学习兴趣。父母教育孩子成功的标准就是孩子的学习成绩,以及是否上名校,却很少有父母把培养一个天性快乐的孩子作为目标。

最后,关于沉浸式教育学习第二外语,我很推荐给各位父母,如果年轻的父母们想要给孩子寻找学习英语的方式,我建议父母们给孩子选择全外教的方式,即使只是跟着外教做做游戏,唱唱歌,也远好于跟中国老师学多少语法,记多少单词有用,正如我说,四岁的孩子跟我学中文没有任何口音,就跟咱们自己的中国孩子一样,而中文系的研究生却有着很强的口音,已经充分说明从一开始就接触最地道的语言,远比长大后不断去修正,有效得多。其次,一个快乐的童年,远远重要于一个天才式的童年。每一个孩子都是艺术家,就看我们怎么去保护,怎么去挖掘不同的特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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