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月之上
以前每一次离别,我都像死去了一回。
恍恍惚惚地,饭吃着吃着就咽不下第二口,翻开的书盯了几个小时,也没翻过去第二页,晚上辗转反侧地在床上数绵羊,走在路上,总会认错人。
不管是离开熟识的人,习惯的东西,还是一个待了很久的地方。
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之间缺失了一部分心脏,连着细胞都在疼。
十几年的成长,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离别。
小学、初中的毕业典礼,高中的谢师宴,穿过的校服,飘舞在眼底的红旗,门口被推翻的狮子,穿白色衬衣的男生,已逝的亲人,丢失的蓝色笔记本,站台上的挥手,体温尚存的拥抱。
起初,我会难过到不能自已,因为实在不能接受只剩下一个人空荡荡的世界。
后来有一天,我的发小,娟子,从千里迢迢的北京赶回家,参加她奶奶的葬礼。葬礼后的一个星期,她回北京,我去车站送她。
走到站口的时候,我抱住她,说,这一离别不知道多少年能再见上一面了。
娟子憔悴着脸无奈地朝我笑了笑,摇摇头,“来得及说再见的离别都不算痛苦”。
娟子是她奶奶收养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娟子一心想在外面努力打拼,以寻找更好的生活,然后把奶奶接过去。
那次是娟子五年来第一次回家。
也是最后一次。
那以后,我学会不再为一次离别伤春悲秋,不再过多地回首过往,因为有一天我终会习惯这世界里的人来人往,因为至少还来得及说再见。
曾经有一位感情很深的朋友,在某天拉我去一家餐馆吃饭。
我要去北京了,不回来了。她看着嘴巴里塞满东西的我,冷不丁地说。
嗯,我继续吃着,甚至没抬头。
我说我要去北京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她重复了一遍,敲了敲桌子。
我知道啊,北京挺好玩的,你去吧!我擦了擦嘴。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笑了。
我也傻傻地笑了。
谁说不是呢?你在我生命中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突然离开,我当然会难过,会想念,但当一切平静下来,我们依然要向前,一路风尘。
都说人生路漫长,走过五分之一,遇见的人能留下的寥寥无几,不习惯离别,我怕会耗尽这一生。
所以,才要学会微笑,学会坚强。
包括学会成长。
2015年9月13号,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去远方读大学。
临离开的那天早晨,母亲起得很早,然后来到我房间,一声不吭地把我早就折过的衣服打开,又重新折上,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放进行李箱。
那个早晨母亲一直都在忙,她几乎把她会做的每种早点都做了一份,包子,面,粉条,煎饼,红薯,鸡蛋,粥,一样都不落。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满桌子的东西,这怎么吃得完啊?
母亲似乎没想到这一点,窘迫地说:“那就你每一样尝一点啊!”
然后,她来来回回地把我的行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天气冷了记得穿衬衫啊,在行李箱的第二层,还有我给你新买的线衫,你说挺喜欢的那件,有点扎,穿的时候里头要套一件长袖啊!万一过敏了怎么办啊,还有,在学校要吃点好的啊,不要老是出去乱吃、、、、、、”
到最后,她声音小得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了。
看着她,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临上车的时候,她拉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用红线穿的玉坠,帮我戴好,然后放心了似得笑笑:“开过光的”。
我握住她的手,松开,然后上车,隔着车帘流泪偷偷望她。
她一个人站在墙角,穿着薄薄的线衫,焦急地踮起脚朝这边张望。
忽然想起我小时候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读书的场景,也是这样,她站在墙角,望着我离开。
这个时候,眼睛会疼,头会疼,心也会疼。
后来,她打电话来,很担心地问我会不会想家,她说,去的时候看见你哭了 、、、、、
那以后,每一次离开家,我都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表示我一个人在外面很好,不用挂心。
我终究会习惯这种疼痛。
这样她才会习惯我不在身边的日子。
来大学的这两年,我一次次地看着她站在墙角目送我离开,看着我自己立在站台目送好友离开,看着学长学姐在每年的六月份穿着学士服,或相拥而泣,或微笑祝福,目送彼此离开。
这一路,我还是站在路旁,目睹一些离别,经历一些离别。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部电影,这些零零星星闪过的场景也才代表了一个开场。
我知道我将会经历更多。
相遇总是猝不及防,而离别多是蓄谋已久,没有结局的故事太多,总要习惯离别,就像你总要习惯相遇,总会有人淡出你的生活,要学会接受而不是怀念。
有缘,下个路口见;无缘,你还是我年岁里最美的那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