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和杨少在门前玩篮球,棕色的篮球上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五(3)班、杨少卿,我有些糊涂,他明明正在上幼儿园。
球拍不起来,隔壁那个两岁的小屁孩儿,张近平摇摇晃晃的跑过来凑热闹。两个小屁孩儿围着我,伸长了手臂,够我手上的那个几乎是废柴的篮球。灰白的天空,低垂在树枝上。不久前,它撒下了几滴雨,我和张红还有奶奶一起抢收竹竿上晾着的衣服,原以为,它是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而它却戛然而止了,现在,又一副要哭的样子。
奶奶刚刚整理完门前的那一堆木柴,爷爷拿着竹条扫帚,将门前的垃圾清扫在一起,在东南方以前那棵桃花树的位置,烧起了火堆,滚滚的白烟,在门前飘荡着。
“有打气筒吗?”我问爷爷。
“没有啊!”它拖着身子,走进了屋子。这个时候,我想起了小爷爷,像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前一向是找他的。
我将球扔在地上,用脚踢,和两个五岁和两岁的小屁孩一起抢,还老是输。干脆和张近平的奶奶一样,站在一旁,看那两个孩子自己玩。
耳边仍旧不时传来鞭炮和烟花的爆炸声,一缕缕白烟从不远处的山坡上,那金黄的油菜花上方升起,似乎很热闹的样子。
今天早上,和爷爷奶奶还有张红、老弟以及杨少,一起去了对面的山坡,穿过那一片金色的花海,给祖先们扫墓。只是今年,多去了一个地方,后山山坡上,那棵松树下的新坟,春天刚刚冒出来的野草还没有盖住黄褐色的土壤,奶奶拿着锄头,将坟堆整理了一遍,嘴里说着:“谁让你不听话呢,要是听话,不就可以多活几年吗?”
我站在那座新坟前,视野广阔,刚好可以看见这一代村庄的全貌,也刚好可以看见山脚下,爷爷奶奶和我们的家。
“这个地方是谁选的?”我说。
“请风水先生看的,我和你爷爷还有二爷爷以后也在这里,免得以后你们上坟跑这里跑那里。”
早上,站在窗前拉开窗户的时候,刚好看见奶奶,她站在门前的竹竿前晾衣服,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几乎全白了,前几年,她还常常去染发,现在几乎是不弄了。就在那时候,我忽然发现,她一下子老了好多。
“孩子们在外地,路途遥远,没有赶回来,你要体谅他们,不要责怪。你在那边好好生活,你这一辈子,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现在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躺下休息了。”奶奶跪在地上,和爷爷一起给小爷爷烧纸钱,我们在身后。
去年,阴雨连连的的平安夜,小爷爷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去世了。表哥给我打电话,还没有开始说话,我就明白了。我一直猜想着,他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我的心意他是否收到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给他打电话,第一遍响了很久没人接,我又打了第二遍,不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我多希望,他能再用他粗糙的手摸摸我的脸,用他的胡子茬蹭我的脸颊,笑着说道:“傻丫头,我们家的傻丫头!”只有他,叫我傻丫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坟头上香烟冉冉,一团团纸钱的灰烬,在山谷里飘去,在空中飘散。东南方,火焚堆上的烟渐渐地平静了,我忽然想起锅里的饺子,中午饭桌上,我自告奋勇的说晚上我来做饺子,刚刚下锅。
我回到屋子里,锅里的饺子,应该是熟了,我揭开锅盖,一阵白气。
“熟了吗?”我问张红。
“我也不知道啊!”
张近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在我脚边,仰头望着我咧着嘴笑。他奶奶拿着奶瓶站在他旁边。
“熊奶奶,这饺子熟了吗?”我问她。
“熟了,颜色都变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碗来,将饺子分装在碗里,摆在桌子上,然后去喊爷爷奶奶来吃晚饭。逝者已去,不能再多做些什么了,只能为生者多尽一点儿孝道,然而,也常自责,相较于长辈们为我做的,我做的实在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