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区》这部电影我看过三遍,第一次是在去年,在朋友的推荐下,了解了这个黄沙大漠无人区里的故事。第一次,只是惊奇于整部电影的巧合诡异,第二次看则是为影片中的犯罪触动内心,第三次看的时候则在揣摩主角潘肖的心理变化。
犯罪是文明世界的说法,而在无人区,律法所到达不到的地方,只有人性。表现人性的手法大都是如同阴阳黑白对比,用善去衬托恶,用自私去彰显无私。在这部影片中,善恶的分界线并不清晰,警察,徐峥扮演的律师潘肖,还有余男所扮演的失足妇女只能说是普通人,远远够不上其他影片中善人的标准。
影片由一宗犯罪开始,鹰隼贩子跛脚老大将警察撞死,潘肖为名利钱财,用诡辩助跛脚老大脱困。故事行至这里,在警察,律师潘肖,鹰隼贩子三方博弈中,警察输给了潘肖,输给了潘肖对文明世界规则的精深了解与巧妙运用。
潘肖再次用口舌从鹰隼贩子手中夺来红色轿车,驶进黄沙漫漫的无人区。在唯一一条道路上肆意飞扬的潘肖并不知道,文明世界的正义,自己所精通的规则正被抛在身后,迎接自己的是野蛮与犯罪。
善泳者多溺死,精通法律的潘肖却是无人区里第一宗犯罪的主角,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虽然撞到鹰隼贩子中的杀手并非潘肖有意,可是那块破损的前窗玻璃也是潘肖傲慢所致。
当潘肖木然的走下车,步履沉重的挪向杀手,不知他内心作何感想。正如雪崩一般,如果说上路初和黑店的两个卡车司机的纠纷只是雪块掉下,那么撞上黄渤所扮演的杀手,则是潘肖内心的雪山正在轰然塌落,一路滚进幽深的山谷,当杀手没了声息,潘肖的内心彻底沉进漆黑浓重的绝望中。
无人区里的第一宗犯罪,可以说是巧合导致。到潘肖走进那家黑店时,整个故事走到了关键点。如果潘肖按下报警电话,影片或许会有完全不同的走向。潘肖会身陷交通官司,轿车后座所藏的鹰隼也或许会被发现,鹰隼贩子集团暴露。警察贩子行至黑店,说不定会解救黑店里的失足妇女。
但是这不是一部警匪片,宁浩更想讲一个普通人和犯罪之间的故事,而当潘肖放下电话,走出门看到油管,心里泛起焚尸毁迹的想法,他也踏上了黑化之路。这无人区的第一宗罪,起于傲慢。
在进入无人区之前,潘肖对鹰隼贩子说,“我和你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伏笔,也成为贯穿整个故事的一句话。
当一个人已经背负罪恶时,他对另外一宗罪也就不在意了。无人区里的第二宗罪,失足妇女的服务。我好奇的猜想,如果没有撞到杀手这件事,潘肖会作何反应呢?会不会好好享受一番云雨,事后叼着烟劝失足妇女从良?最终,潘肖没有选择帮助失足妇女,这第二宗罪是麻木所致。
加满油后,潘肖离开了黑店,在黑化的道路上愈行愈远。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潘肖在准备焚尸时将垫子盖在杀手。这是出于对于死者的尊重还是因内心的愧疚而不敢直面“尸体”?无论哪种,都从侧面描绘了潘肖内心的挣扎。此刻的潘肖还没有黑化彻底,内心还残留着文明世界的道德观,如同一片废土里的最后半株绿树。
恶人与圣母都是少的,普通人作恶或者行善往往是一念而起,当潘肖发现自己没有带打火机,他的这口气便泄了。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好人做不了,做坏人也不熟练。
无人区里的第三宗犯罪发生在杀手苏醒后,影片初至今埋下的伏笔开始显现。黑店的卡车司机二人,救了潘肖一命,而卡车司机的其中一人也丧命于杀手的枪口之下。这第三宗罪是恶人与刁民的对决
无人区的第四宗罪是跛脚老大用车将黑店的老太婆撞死。巧妙的是在另外一个地方,活下来的卡车司机对潘肖说“他有枪咋了,我有车,我撞死他”。大概恶的想法总是奇妙的相同。第四宗罪,起于贪婪,终于血腥撞击。
无人区的第五宗罪是黑店的傻子将杀手硬生生锤死,这个设置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最能对抗复杂的罪恶的反而是天然的野蛮。这第五宗罪,叫做罪恶与野蛮的对抗。
第六宗罪是跛脚老大发现杀手尸体后,用车将傻子活活撞死。失足妇女与潘肖二人谁也没有上前去救傻子,傻子在白茫茫的车灯里举起了他手中的锤子。一个恶杀死了另外一个恶,第六宗罪,是复杂的恶与纯粹的恶的对决。
第七宗罪依旧是贪婪引起的,黑店的店主提着鹰隼来到二道梁子,跛脚老大从背后直接将其捅死。这利欲熏心的表现也与他前面所说的“这怎么是勒索呢,我们这是捆绑经营!”相呼应。
第八宗罪是潘肖用言语挑起贩鹰团伙内讧,跛脚老大双杀收货的二人。虽然剧情有些生硬,但结合跛脚老大发现杀手尸体后,不问其他只问鹰隼的表现,这个团伙应该也是貌合神离,内讧也就不那么突兀。第八宗罪,起于猜忌。
第九宗罪则是黑店活下来的卡车司机被跛脚老大从背后枪杀,看到这我只能感叹,“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不话多就不会死”。这第九罪,我认为起于话多。
最后潘肖与跛脚老大的同归于尽不能说是犯罪。散落一地的黑色残烬,冲天的赤红火焰,在莽莽的黄色戈壁,这是一个如同红楼梦一般“一场大雪白茫茫好干净的”的结局。
故事走到这也走到了尽头,而失足妇女后来的结局据说是为了过审而补拍的,但我觉得这也不能算是狗尾续貂。
这部电影讲了很多,可我只想谈谈犯罪。因为犯罪貌似离我们很远,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无人区是滋生犯罪的热土,同样的在一些人口过于繁密的地方,在警力所不能顾及的地方,另类的无人区依旧存在。
而对于普通人来说,经历犯罪便如同经历灾难。人们往往十分关注在灾难发生时应该如何做,可是在灾难发生后的漫长岁月里,经历过灾难的人如何应对回忆的折磨呢?痛苦不仅在灾难发生之时,也在此后无数个难眠的深夜里,在某些失神的回忆中。
失足妇女对潘肖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她对潘肖所说的以后想过的生活,可是为什么离开无人区以后,她想过这种生活?我想或许是她见证了无人区里太多的罪恶,也见证了潘肖最后的伟大,想以这种方式去纪念他。或许也是她心中对未来无所适从,只好如此。
一个无人区,九宗罪,傲慢,贪婪,野蛮,麻木,怯弱,种种人性的恶被展示得淋漓尽致。
那第十宗罪呢?第十宗罪是潘肖为了脱困救失足妇女而拉警车手刹,导致警察受伤。前面九宗罪都是因为人性的恶,而这第十宗罪则是因为人性的善。是的,有时候犯罪不仅是因为恶,也可能是因为善。
这一情节,也是我最喜欢这部电影的一点。因为这一情节,这部电影没有英雄。潘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当他犯下这宗罪时,他只是个想要报救命之恩的普通人。
康德言,‘“有两件事物越思考越觉得震撼与敬畏,那便是我头上的星空与我心中的道德律。”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律法秩序所无法顾及到的地方,无论是荒漠还是都市,都存在“无人区”。而在这些“无人区”,有许多普通人如同影片前半部分的潘肖一般走上恶的道路,但也有许多人如同后来的潘肖一般,在无人区里,在律法公正的荒漠地带里,坚守内心的道德律。
能够对抗罪恶的不是高大全的英雄,也不是圣母,而往往是那些怒喊出“我和你不一样”的普通人。
大部分人的人生或许都是柴米油盐,庸俗而平淡,但我相信,总会有些人在某些时刻,变成一个“会用火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