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4-17  晴  我都来不及品味对时间流逝的恐惧，淡定啦。

              四

        刺眼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在我的脸上，远处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击打着海岸，白色的泡沫忽而聚起忽而又消散。曾经的我是多么渴望站在这种地方，哪怕明知虚幻也奋不顾身，可如今我真的站在了这里，没想到，这感觉真的不错，嗯，真的不错。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誓死要考上人大的学长吗？在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嘶吼着：我一定要比你们所有人都过得好！呵呵，他最后上你们人大没有？”我端着手里的酒杯，微笑地对马鸣萧问到。

        马鸣萧是我的高中同学，是我高中时最欣赏的朋友。他高考时以我们班第一的成绩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大学四年过得充实而浪漫，他曾在最好的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实习，也曾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走遍了欧洲的十几个国家，还组织过好几次华人留学社团的登山活动；他曾获得过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去读研究生，也曾无数次在深夜的酒吧里抽着烟撩着妹子，觉得人生虚幻而无意义。这小子，活得真像我。

        “应该没有吧，当时咱老师不就说了嘛，这样心理扭曲的人是不会考好的，考好了也是祸害。”他的目光炯炯，平静地直视着我，虽然他一向这样看人，我却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便故意转移话题道：“想不想写本自传，你这么传奇的人生应该记录下来。”

        “想，肯定会写的，等我老了以后，坐在壁炉旁，身边的人都走了，窗外飘着雪花，我会把这一切都写下来的。你呢龙哥，我的那些事儿你都知道，其实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要不你的自传我给你写算了，你一边说我一边写。”我本想采访采访他，没想到他反将我一军，我本能地有些排斥，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坐到了椅子上。

        “我有什么可说的，平凡地工作结婚挣钱养家嘛，曾经少年的梦想都变成少年的大话了，想想惭愧啊。”他还想说些什么，我摆摆手表示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我进屋拿出了两副头盔，甩给他一副，挑衅道：“朋友研发了一款游戏，让我在先期体验体验提提意见，有点难度，敢不敢一起玩玩？”他沉默了几秒，乖乖带上了眼镜。

        眼前还是刚刚我们在房间里的场景，不过太阳已被铅灰色的云层遮得仿佛从未有过一样，海水变成了深色，远看像是一个巨大的软体动物正慢慢向岸边爬来。我猛地快跑几步，破窗而出，鸣萧略一迟疑紧跟着跃了出来，金色的沙滩上这时布满了黑色的礁石，我们落地的一瞬，整个世界活了过来，海浪的咆哮风的嚎叫海鸟的嘶鸣一股脑全都灌进了耳朵，我们身上的礼服变成了黑色的兽皮。我把左手抬到胸前一攥，一把晶蓝色的权杖出现在我的手上，鸣萧的则是一把深蓝色的长刀。我满是战意的向他一笑，疾步冲往不远处的山崖，他一头雾水，无奈只得跟上。

        天空中不时有巨大的鹰隼向我们俯冲，我扬手射出一道道冰凌，鸣萧的攻击属性则是雷电。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游戏，虽然没有我熟练，但是显得并不慌张。跑了没多久，沙子里开始有一条条黑蛇钻出来攻击我们，刚打掉几条，地面开始晃动起来，我们停下脚步，我示意鸣萧慢慢向后退，当一条火车一样大小的黑蛇从沙中猛扬起它狰狞的头颅时，我快速将空中的沙粒冻成一条条冰霰射向它墨绿色的大眼睛，它痛的一声嘶吼整个身体弹了起来，我趁这瞬间冻住了它身下的沙滩，它跃起形成的沙弧变成了一个船形的大冰碗，虽然下一秒便被压得粉碎，但这一切毕竟延缓了几秒它对我们的攻击，我拉上鸣萧从右侧向前飞奔。

        “使出你的最大力气跑，你的雷电有加速的效果。”听了我的话他开始竭尽全力，不久我们的身体变成了一道电光，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几公里之外。

        “为什么之前你不告诉我技能，这样我们不就能更快一点了吗？”鸣萧有些责怪道。

        “太简单就没有意思了，这种游戏就是玩儿一个新鲜感。”我坏笑道。

        “你玩儿了几次了，这么熟悉？”

        “十几次了吧，但没有通关过。”

        “这么难，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屠龙。” 鸣萧听后沉默了，我看着他初而错愕继而严肃的神情，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们真的是在做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开始了闯关。

        在相继经过了几场和小boss的鏖战之后，我们来到了山崖的下面，抬头望去看不到崖顶，整个崖体呈绝对垂直的九十度，崖身是深紫色的，崖面寸草不生光滑无比，几乎没有缝隙，简直就像是海洋立在了我们面前一样。

        “这，要爬上去吗？”

        我没有理会鸣萧的问话，而是一边摸着山岩一边朝前走，在摸到一块儿岩石轻微的松动之后，我马上用寒冰向岩体攻去。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山洞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里面走出来两个和我们一样装扮手里拿着黑色匕首的猎人，他们的样子和真实的人类丝毫不差，但是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冲我点了点头，我没有回应。鸣萧按照我的方法在相反的方向同样营救出了两个猎手，他们出来以后拿匕首分别用力刺向两个山洞顶部一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缺口，两条棕色的粗壮藤鞭从天而降，落到了山洞的洞口。我和鸣萧对视一眼，抓住藤蔓开始了漫长的攀爬。我们救的四个人各自一手把匕首狠狠刺进岩体内，一手扣着为数不多的缝隙和凸起，紧紧跟在我们后面。我总是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为他们构筑一些冰柱给他们提供着力点，我本不想顾及他们，可之前十几次的失败经历让我知道他们在后面的进程中有大用处。这一点我并没有提醒鸣萧，可是他却让跟着他的两个人和他一起借助藤蔓往上爬。我冲他大喊一条藤蔓经不住那么多人的重量，而且那两个人也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他只得通过控制自己的法术为他们提供一些方便。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一行终于攀到了崖顶，我和鸣萧都瘫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玩了这么久，会不会耽误聚会的时间啊？”鸣萧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我们其实最多玩儿了二十分钟，我设定的游戏时间就是三十分钟。”

        “那再让我多坐会儿吧。龙哥，你跟我说说这个游戏的设定背景吧。”

        “很简单，村民狩猎的山谷里住进了一条恶龙，周围的村子全部都被它毁灭了，无数优秀的猎手在它邪恶的火焰中化成灰烬，伟大的勇士，我们的村子能否幸存，就看你的了！”

      “哈哈，说的跟真的一样。这游戏就这一条主线吗？有没有副本或者别的情节什么的？”

      “说是有一些副本和一些个性化情节设定，我们时间有限，干掉大龙就算是胜利了。”其实玩了十几次，我都没有去开发什么副本，也没有去了解具体的情节，游戏嘛，都是假的，打怪就好了。

        我们休息了没一会儿，突然看到远处一道火光冲天，一条紫色的巨龙腾空而起，一路喷着火往我们来时的方向飞去。

        “糟糕！休息太久了！”没等鸣萧反应过来，我举起权杖朝跟着我的那两个猎人挥去，一道深蓝色的光打到他们身上，他们的身体开始消散，他们的骨骼裹着一层透明的冰晶变成了一对冰翼接到了我的背上，我缓缓升空，示意鸣萧解决他旁边的两个人，他看了他们一眼，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冷笑一声，独自向恶龙追去，飞走之前我听到鸣萧好像在问那两人话。

        “这条龙为什么要攻击人类？……”

        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了，我尽全力向它发起了攻击，它恼怒地发出一声龙吟，转过身一口龙炎毫无保留地涌出，我拼命躲闪。经过了那么多次失败，我极其小心地和它周旋着，努力在把它往山崖的方向引，只要我和那里的马鸣萧联手，一定能打败它！缠斗的过程当中，我眼角瞥到一道电光从下面闪过，难道他已经赶回村子了？这一秒的迟疑让我顿时落了下风，我渐渐开始招架不住了，几十招过后，我终于被它长满倒刺的巨尾打中，正当它要给我致命一击的时候，地面上一道柔和的白光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我定睛一看，那是马鸣萧在抱着一个沉睡的白衣女子，恶龙的眼睛在看到白衣女子时明显变得柔和了，马鸣萧见有了作用，便把那女子放到一块礁石上，快速跑到了我的身边。恶龙用它满是鳞片的前爪轻轻捧起白衣女子，看了片刻，仰天一阵嘶鸣，又扭过头冷冷地看着我们，最终还是放过了我们。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放过它，就在它振翅欲飞的时候，我倾注全力向它的后脑射出了一道极细极快的冰锥，它的翅膀瞬间静止了，前臂也无力地垂了下去，马鸣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他又看到那坠落的白衣女子，飞速向她奔去，但他跑了没几步这个世界就恢复了死寂，游戏结束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 ”

        “鸣萧，别那么激动嘛，就是一个游戏。”我摘下头盔，拿起桌上的酒杯，不以为意地说道。他继续不罢休地指责着，却又被一阵震动打断了，他摁下了眼镜的按键，一个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不再理会，放下酒杯起身往门外走去。酒杯里的液体不知不觉凝固了起来，冒着阵阵的寒气。

        “什么？登山队失联了？你疯了吧这个季节怎么可能有雪崩呢？…”

        推开宴席的大门，金黄的灯光让我一时有些不适应。见我进来，大家都站起来了，正中的老师举起了一杯酒认真地对我说道：“亚龙，老师说过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到座位前，拿起桌上的一瓶白酒咕咚咕咚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