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婷,你说刚刚和你沟通的律师姓李,叫李梦安。那你之前所在的那家云扬传媒有限公司,老板是不是叫张云扬?”电话另一头的柳枳槿语气略显急切地问道。
“是的,柳姐,而且李梦安刚刚看到了我手机上的备注,好像对你这个名字也很感兴趣。你们之前不会已经交过锋,然后是什么老对手了吧?他现在正看着我呢,我这边不好直接和你说。”刘婷一手捂着嘴,然后轻声细语道,生怕被李梦安听见了正在说话的内容。刘婷看了李梦安一眼,李梦安脸侧到一边,表示自己无意听他人对话。
可事实上是,李梦安只是为了将耳朵侧过来,能更好地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内容。哼哼,柳狐狸,没想到呀,这个小姑娘背后的人竟然是你。那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柳枳槿在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内,看着办公桌上自己视如珍宝的那个相框里的照片,想到了什么,然后严肃地对刘婷说道:“好了,婷婷,你约李梦安律师下次聊吧。下次我代你去聊,想来这位李律师,应该是会愿意见见我这个老对手或者说是老朋友的了。你们结束后,你将你们公司的张总的号码和李梦安律师的电话号码都发我一份。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能够为你争取个还不错的结果的。”
刘婷挂完电话后,向李梦安表示了抱歉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开始和柳姐打电话,柳姐给的建议是说,将自己已经联系好的一些媒体透露一两家给李梦安,继续在舆论和社会上给云扬公司施压。比起自己这点儿微不足道的违约金,社会上舆论带来的损失可能才是公司最担心的事情。虽然说黑红也是流量,但是这与云扬公司一直以来对外宣传的形象是不符合的。可是一通电话回来后,刘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李梦安去说了。
听柳姐的意思,她应该之前和张云扬以及李梦安打过交道。而且听她最后的语气,似乎对事情的解决似乎也格外地有底气。要不要继续聊下去呢,如果继续下去,到底该怎么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刘婷,在这里愣神半天。
李梦安见到了刘婷的神情,结合自己运用良好的听力听见的只言片语,他已经确信对面帮忙出谋划策那个人一定就是柳狐狸。所以他对刘婷说道,“刘小姐,我想你身后帮助你的这位朋友肯定是已经和你说过,让你之后再来找我们进行沟通的吧。甚至她可能都打算代你来沟通。如果是这样的话,要不今天我们的沟通和交流就到这里为止?等后续,您这边思考清楚了,我们再继续聊这个事情。但是,希望您这边还是尽快哦,毕竟,解约什么的,我们是不着急的。公司这边毕竟还是有其他的主播可以工作的,不会说全仰仗您的呢。”
刘婷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的时候,下次再谈的话就已经被李梦安说了出来。刘婷心里暗自称赞:这就是律师嘛?感觉跟装了读心术似的,自己只是略有些许展示,对方就把话口递到了嘴边。
刘婷很自然地就借着李梦安的话口约定了下次再谈,然后起身离开了遇见咖啡馆。出门的时候,拉门的那一下,碰到了门口的风铃,风铃声震震,不禁让李梦安想起了那个青葱的时代。
在遇见咖啡馆又坐了一会儿后,李梦安将思绪拉回到现在。在结束了沟通和交流后,李梦安就给云扬打了个电话,将今天沟通的情况和云扬说了,并且在电话快结束的时候,和云扬说:“云扬,刘婷背后的人是柳狐狸。”
“什么!柳狐狸,她不是已经出国好几年了嘛?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背后如果是柳狐狸的话,要不咱们这个事情就算了。咱们也犯不着为了这一个小小的主播去得罪她呀。你知道的,她的手段可是五花八门的呢。”
“嗯,我知道她不好惹,可是我们现在也不见得就是软柿子。以前斗不过他,是因为她有家族曾经的底蕴、教育和人脉,现在这些东西我们两个也有呀,还是得去试试呢?”
“我不推荐你这样做,毕竟她可是柳狐狸呢。曾经我被弄得有多惨,我还是知道的。这个事情,我觉得差不多到这里就可以了。”
“行行行,我知道分寸的,你放心好了。”随后李梦安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现在,李梦安此刻心中的思绪繁杂,小黄鱼,柳狐狸,这些已经在脑海深处几乎不可察的昵称。就这么不经意间鲜活起来,并且带着的校园、索桥、星夜等一个个具象的实体蜂拥而来,让他迟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李梦安回到律所将今天的工作安排完之后,罕见地下了一个早班。
周政和刘雅妮还都非常震惊,加班狂人突然不加班了,怎样都让人觉得不适应。但是,他们也都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律一定是遇到事情了,不然他又怎会是这样的状态。
李梦安驱车回家,到家后换上了自己的运动装,拿上了臂包,摘下了自己百达翡丽的机械表换成了运动手表,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就出门了。打车去到了环城的绿道上,李梦安知道,这个点儿,这个时间,这样的阳光明媚的天气,绿道上除了大学生就是已经快退休的蓉城的阿姨与叔叔们。
正是下午5点的样子,城市里上班的人正在通勤回家,绿道上的阿姨与叔叔也都准备回家接自己的孙子、孙女或者回家做饭。此刻的绿道不像平常那样人群密集,反而显得有些许冷清,阳光明媚下的冷清,这在蓉城是罕见的。
李梦安就在这塑胶绿道上跑着,速度和职业跑者比起来不算太快。但是相对一般运动爱好者来说,却也是一个比较强的4分配。一颗一颗汗水不断地从额头冒出来,即使是绑着发带,那些汗水依然会从脸颊上滑下来。胸膛中,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想要跟上李梦安的步伐。肺叶也似乎可视般张开、收缩。三步一呼,三步一吸,李梦安的腹部也随着他的呼吸一阵阵起伏。抬跨、送髋,抬腿,甩出去、收力、落地。一个一个机械重复的动作,在敲打着李梦安的神经,在这个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人了。只有李梦安他自己,只有他的精神在与他的灵魂对话。
当自己的心肺在被李梦安狠狠地虐了20公里,用时一个半小时后,李梦安能够感受得到身体的疲惫。在绿道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海之言后,李梦安抿了几小口,李梦安一屁股坐在了跑道旁边的长椅上。他知道这样子对身体不好,可是坐在那里听着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蹦出来的声音,大口大口地喘息,能够让他的脑子在内啡肽的作用下疯狂地思考,能让他想起很多已经模糊,但实际上从来不曾丢失的记忆。
李梦安记得,曾经与王黄虞分开的那个晚上,他就是这么跑的,在操场上跑了50圈后,躺在学校足球操场的最中间。用老人机拨响了那个他到现在还记得的电话号码。那头传来她冰冷的声音。“有你没你,似乎没有区别,反而是你的存在,让我的思绪永远停不下来。我似乎是爱你的,但是我不能因为爱你而让自己沉陷。”
李梦安打开了手机,看着QQ里面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也许已经不再使用这个QQ,也早已经放下过去的一切。不记得在QQ空间的留言板上有着彼此曾经说下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也可能已经忘记了QQ密码的互相知晓与特别关心。如今,对簿公堂,双方只是敌手。
李梦安不可遏制地想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又不可遏制地怀念着过去的林林总总。
手机来电铃声掐掉了李梦安的思绪,将他从思维中拉了出来。“喂,您好,请问您哪位?”李梦安平静沉稳又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话筒扬声器中传出。
“哟呵,我们的梦安老弟,如今说话都是这么生人勿近嘛?”柳枳槿调侃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边传来。
李梦安似乎已经看到了话筒另外一边那个女人毒舌的嘴脸,“哟呵,是柳狐狸哈,有事您说话,跟您比起来,我算什么生人勿近啊,我这个只是工作需要。你如果是为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可以约个地点我们见面聊,不然就免谈了。”李梦安气息不算很稳地说了这么一长串话。
“咯咯咯,你不会又在跑步吧。怎么知道我在国内的信息你就去跑步呀。李梦安,李律师,你不至于吧。”柳枳槿没有计较李梦安叫她柳狐狸的外号,继续阴阳道。
“明天晚上7点,我们在老地方见,位置我已经订好了,解决掉这个事情。除此之外,我也还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说。”柳枳槿打趣完后,用了和李梦安接电话时近乎一样的语气和他说了这件事情,然后就将电话挂断了,完全没有给李梦安一点儿反对的机会。
李梦安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又看了看台账,庆幸到明天只有上午的监狱会见与下午的常法顾问,这两件整体花费时间并不会太多的工作。果然柳狐狸,依然是那个阴阳怪气但是又不允许质疑的高贵的柳狐狸呀。
打车回到家里,李梦安完成了基础的洗漱后,来到了书房的办公桌前,打开那造型如民国时期的台灯,拿出那支纪念版的军用钢笔,灌满墨水,开始临古帖。用硬笔去写软笔,去揣摩其中的变化。用练字来修心与静心是李梦安遇到难事,时常会做的事情。仅仅只是临个100来个字,完成之后,已经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李梦安,看着房间这不算明亮的灯发出的温柔的灯光洒在桌面的相框里。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如这灯光与这房间一般,忽明忽暗而找不到自己赖以依靠的精神脊梁。那个时候,很难认可自己的行为,也很难在心里与自洽、和解。
万幸,有他们呀。李梦安再次在心里感叹后,拉了一下台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心事沉沉地睡了过去。
……
李梦安处理了日常的律师工作后,在下午的6点45分就来到了,柳狐狸约定的老地方。
好家伙江湖菜,一个玩儿越野摩托的厨子和他老婆女老板一起开的一家餐馆。女老板,负责前台招呼客人,维系客人之间的关系,厨子一个人在后厨完成相关的菜品,就这样开了大概有12年了。李梦安以前每年都还会来几次这家店,尝尝当初青春的味道,每次来都只能点一两个菜。所以得好几次,才能把那些个菜尝一遍。
李梦安,没有开车过来,就这老城区的路呀,要是开过来。待会儿想开出去就很难了呢。所以,当他走到好家伙江湖菜的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之前那一个小小的门店,竟然变成了一个由三家门店南北贯通的新门店。走进来后,前台的服务员,李梦安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李梦安。
李梦安过来后,那位服务员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您好?几位?是否有预定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李梦安过来后,就可以直接上楼走到聚义厅的那个包厢,可现在他却没有办法,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店是否已经换了老板,也不知道那个老地方现在是否还有他的位置。甚至于现在李梦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服务员的问题,因为地方是柳狐狸约的,也不知道柳狐狸是否有预约呢。
“您好,我这边没有预约,我也不清楚我朋友是否有预约,她叫柳枳槿,尾号是6980你看一下她是否有预约呢?”这种事情,直接问就好了呢。
“稍等,我帮您看一下。”小姑娘看了看柜台上的预约记录。然后热情地抬头说道:“您就是李梦安、李先生是吧。这边是有愉悦的,咱老板和厨师长说了,聚义厅今天不接客人,有老朋友要来,您请上楼。”
说着服务员就要带他上楼,李梦安笑着摆摆手说自己一个人上去就行。
这两年许久没来,这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令人欣喜的是,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厨子也还是那个厨子,并没有因为赚了钱而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李梦安走过新装修后的楼梯,来到了聚义厅的门口,一边开门,一边想着待会儿到了还要等柳狐狸一会儿,思考着待会儿要怎么去挖苦迟到的柳狐狸。
推门进去,映入视野的竟然是这样的柳狐狸。她穿着工笔白描纹样的真丝衬衫,领口那枚鎏金盘扣正锁着一缕檀香。学生时代用来就用来盘成石矶娘娘的银簪换成了犀角雕的合欢花发饰,尖利簪尾被岁月磨成温润的弧度,恰如她眼尾上挑的弧度——曾经像把淬毒的柳叶刀,如今倒成了檀木折扇收拢时的婉转曲线。
指甲盖晕染着故宫朱墙同款的"霁红釉"甲油,却故意在边缘留出毛边,像一些个未闭合的榫卯结构。耳垂悬着的和田玉坠子雕成破碎的鲁班锁形状,晃动时漏下的光斑在她锁骨游移,恍若十八岁那年被她毒舌刺伤的少年们未说出口的眼泪。
最妙的是那双手。左手腕缠三圈小叶紫檀佛珠,每颗珠子都刻着《营造法式》的残章断句;右手却戴着智能手环,表盘实时跳动着一些房屋的3D建模图。
“这是柳狐狸?那个毒舌、高贵,能把情书钉在公告栏的柳狐狸?”李梦安内心一阵腹诽。
还没等李梦安晃神反应过来,旁边突然传来“哇!”的一声,从门后蹦出一个长得和白无常一般无二的男人,赫然就是张云扬。
柳枳槿噙着笑,看着进门的这个男人和旁边这个幼稚鬼。心里有一阵一阵的阳光穿透进她那布满尘埃已经落灰的老房。那些灰尘那么明显,却又那样地令人温暖。
“云扬,你小子为什么在这里?柳狐狸也约你过来一起谈事情了?”李梦安猜到了什么,然后假装问张云扬。
“嗨呀,梦安,你还叫她柳狐狸啊。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哪儿还有一点儿柳狐狸的样子。还有就是,我和你说了呢,不要和她玩儿,所以昨天你说她回来后,我就投敌啦。”张云扬嬉皮笑脸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挽李梦安的脖子。
李梦安躲开云扬勾脖子的手,然后坐了下来。看着柳枳槿那眉眼间的笑意,李梦安也温煦地笑着说道:“好久不见,柳五姐,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