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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掐着学校夜晚门禁的点，李若嫣脚步虚浮回到117宿舍。王嘉琪在阳台背诵六级单词，刘晓文躺在床上追剧，麦子读着一本闲书。

李若嫣满身酒气，摇摇晃晃，麦子接住她的一瞬间就哇的一声吐在了地板上，刘晓文惊呼一声，随后熟练地拿出扫帚和墩布清理李若嫣的呕吐物。麦子使劲把李若嫣拖到上铺，累得满身大汗。其实李若嫣很瘦，但一喝醉酒就跟死尸一样，根本不会配合人。麦子下床去给她煮醒酒汤，李若嫣哼唧几声，无意识地把衣服扒了个一干二净，全身赤裸地刺啦啦地躺着，和刚刚躺在宾馆的姿势一模一样。

刘晓文把清洗完的墩布搭在阳台上晾干，王嘉琪背英语的声音更大了，刘晓文缩缩脖子，逃离王嘉琪的怒气。她知道王嘉琪又生了李若嫣的气。

麦子喂汤时，李若嫣不出所料地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了她脱下的衣服上，那是一件极短极紧的露脐装，麦子给她擦好嘴，就拿走洗了。

半夜里，李若嫣醒了过来，是被王嘉琪书桌泄露的灯光晃醒的。明明酒气都没消，但是她就是被微弱的灯光刺醒了，李若嫣直接下床，一把掀开王嘉琪书桌的帘子，怒气冲冲地喊，“都说了几次了，我有神经衰弱，见不得光！你就非得夜晚学是吧，就非得装你学习好是吧？都被你的光刺醒几次了！”

王嘉琪被这一喊吓得一激灵，惊吓之后就是怒气，她猛地起身，反驳已经到嘴边了，但比李若嫣的无理取闹更让她惊吓的就是眼前白晃晃的身子，“你能不能穿上个衣服？每天裸着身子在宿舍里乱走乱逛，你以为我们愿意看啊？”“我让你关灯，你管我穿不穿衣服，那是我的自由！”“那我晚上学习也是自由，关你屁事！”“你烦不烦，你学习的光把我晃醒多少次了？”“滚！麦子和晓文都不被刺醒，就你这醉鬼天天被刺醒，那故意找事的是不？”“我就是被弄醒了！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就把你的书全都撕了！”“你敢！”“你看我敢不敢！”

“你们别吵了，咱们先睡觉吧，大晚上的，我好困啊。”刘晓文从床罩里探出头来，眼睛肿得老高。“刘晓文，我问你，你晚上有没有被她的光晃醒过？”“没有……若嫣……你先穿上衣服吧……万一着凉感冒了就坏了。”李若嫣翻个白眼，跑到麦子铺上，把她摇醒，“麦子，你有没有被王嘉琪晚上的灯晃醒过？”麦子睡得极死，摇了好一阵才醒过来，“麦子，你说啊，你是不是也被晃醒过？”“没……若嫣……我好困，你也快睡吧。”

“你们偷偷背着我对口供？啊？合起伙来气我是吧？”李若嫣朝着门口抬脚就走，麦子和刘晓文赶紧下床抓住了她，把她拖到麦子的床上，“别耍酒疯了。”麦子说，李若嫣翻着白眼，“你才耍酒疯，”她探出头，挑衅着王嘉琪，“这是最后一次。”王嘉琪气得捏皱了写满单词的草稿纸，刘晓文下床，“嘉琪，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们再这样惯下去，早有一天你们自己合理的权利都会被她侵占。”“唉，你别气了，先上床睡觉吧。”“我再学一会，你先睡吧。”“行，明天早上给你带饭，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谢谢晓文。”“行，那我先睡了。”“睡吧。”

麦子把李若嫣哄睡之后，又在微信上安慰王嘉琪，“嘉琪，你别太生气，她睡了就好了。”“麦子，她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会出大事，咱们宿舍她就听你的话，你劝劝她，别让她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了。”“好，我有时间好好跟她说说，嘉琪你别生气了就好。”“没事，我不气。”“那我先睡了，我要困死了。”“睡吧。”

2，

李若嫣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李若嫣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人，李若嫣是一个不受喜欢的人，李若嫣是一个孤独的人，那她还是什么人？麦子隐隐约约地能从王嘉琪和刘晓文口中得到另一种回答，但是她却确确实实地不愿去相信这是真的。麦子不知道为什么李若嫣会选择自己去亲近，她确实不想靠近这个过于显眼的人，但是没办法，她们被分配到同一个宿舍了，李若嫣又惹事，她要是不从中调节，宿舍一时一刻都没有安宁的时候。

大一的时候，李若嫣就很少出现在宿舍里，即使出现了，宿舍的氛围也会一瞬间变得不自在，她的冷笑和莫名的嘲讽让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其中，她和王嘉琪的矛盾最大，王嘉琪晚上挑灯夜读，灯光晃得李若嫣睡不着，她就嘲讽王嘉琪穷鬼一个，死读书的书呆子，王嘉琪把眼一翻，说她是个靠男人活着的拜金女，李若嫣就扯着王嘉琪洗得发白的衣领子，告诉她学习再好，不也是和自己一个宿舍，成绩上她有什么能骄傲的，家里穷得连学费的钱都拿不出来，这个社会，谁还在乎学习，都是看钱。

王嘉琪把扯着自己领子的手拍下来，轻描淡写地说，十年后谁看谁更厉害。李若嫣扭头就走，留下一句，你那时候就是四个儿子的妈了。

王嘉琪站在那里好久，眼眶通红，满是不甘，嘴角抖动，半天挤出一个，你才是，就重新坐到座位上学习了。刘晓文和麦子看着两个人的吵架，没人敢上前劝架。

那时候，大一宿舍里的氛围实在是不好，四个人除了最基本的一些问候，几乎都没有什么交流。大二的时候，李若嫣在朋友圈里发了辆法拉利的照片九宫格，就没有回过宿舍住了，听说是在外面租了房子，但是实际上，同学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她是被包养了。之后一切的发展就很清晰了，李若嫣的朋友圈晒的次数更多了，越来越多的美照、包包、护肤品、豪车……麦子看见，给她点赞的同学越来越少，也经常听见几人围成一团小声地讨论她，但是李若嫣的热门软件号却越来越火，她也确实越来越漂亮了，麦子再看见她的热门软件账号的时候，她已经成了百万博主，随随便便一条短视频就百万点赞。

麦子觉得李若嫣活得和她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麦子也说不上来，但麦子是绝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的，因为麦子隐隐约约地觉得她有点可怜，自从她搬出去之后，宿舍剩下的三个人关系越来好，几乎都快忘了这个人。

大二第二学期快放暑假的时候，李若嫣更火了，热门软件粉丝几乎翻了一倍，不是别的，是她的私密视频泄露了，渐渐被同学们遗忘的李若嫣又引爆了众人话题，她一夜之间成了偌大校园的话题人物。这所学校以前举办过一次校花评选活动，那次的校花的参赛人员没有一个是学校的学子，而是网络上的“抽象文化代言人”，那次的活动办得极为成功，热爱玩梗的大学生们在表白墙踊跃表达自己对“校花”的喜欢。李若嫣的事情爆发之后，学校又搞了一个校花评选活动，这次的参赛是今年的一些“抽象文化代言人”，有男有女，甚至不是人的生物也可以参赛，李若嫣在这里面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个。一开始，李若嫣的票数是最低的，在活动截止的最后一天，她被投到了第一名。人们把截图发在她热门软件视频下面，盛赞她是学校校花，然后有一些人也去她的朋友圈底下，恭喜她是学校校花。

事态酝酿起来的时候，李若嫣发了一条博文，里面是她的美图和一条配文，“你们越是看我视频，越是在下面骂我，我越是能挣到更多钱。”这条视频使她更火了，评论区出奇的一致，“真是鸡啊？”

刘晓文捧着手机，问，“真是鸡是什么意思啊？”王嘉琪放下手机，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麦子默默刷着评论，一如既往地给李若嫣的朋友圈点了一个赞。李若嫣发来微信，“麦子，把我柜子里的那套白色蕾丝裙带出来吧，我在学校东门旁边的小花园等你。”“现在吗？”“越快越好。”

两人很快见面了，李若嫣拿到衣服急匆匆地就要走，麦子拉住她说，“外面要是不安全，你就回学校住吧。”“不回，你别管了，我又死不了，宿舍那小地方，跟猪圈一样的脏地方，我才不住。”

麦子回到宿舍，刘晓文问她去干啥了，她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刘晓文一言不发，王嘉琪插一嘴，“宿舍那么乱，不还是她那么多的快递盒，衣服乱放，每天也不回来收拾，好像是我们委屈她一样，哪次查宿舍不是我们给她整理？”刘晓文在小声地附和，“就是，还得被她训说我们乱放她的东西，弄得她都找不到自己的东西了。”麦子在旁边听着，有些伤心似地，说，“她怎么这样啊，什么时候能变好啊？”王嘉琪说，“你少管她事，她三观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你少管。”麦子点点头，爬上床继续看闲书了。

大二放暑假的那天，刘晓文和王嘉琪订好票上午就走了，没抢到票的麦子只能住一晚再走。那晚，麦子正在看书，门突然被猛的推开，她被吓得一激灵，手里的书被抖了下来，定睛一看，推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若嫣，她有事浑身的酒气，这次万幸没吐出来。

李若嫣也被吓了一跳，“你不是说她俩都走了吗？”“对啊，都走了。”“……怎么就你没走？”“我票没抢到的，得等到明天了。”“我不说这个……宿舍怎么还有人……”“咋了，你回宿舍有事吗？”“没事就不能回来了吗？我回我的宿舍还用审批啊？”“……”麦子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麦子拖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下楼了，大包小包的，李若嫣帮她捎了一个行李箱，麦子觉得，其实李若嫣人挺好的。

[if !supportLists]第三天，[endif]暑假两个月里，麦子从学校的表白墙里经常看见李若嫣，人们都说她被甩了，租不起外面的房子，回到学校住了。宿舍里面确实有一个群，是除了李若嫣的三人宿舍群，三个人有时候分享一下自己在暑假里面的生活日常，心照不宣地忽略有关李若嫣的任何事情。这个暑假，麦子和刘晓文在家里玩了两个月，王嘉琪做家教挣了五千块钱，大三上学期的生活费有着落了。

开学那天，刘晓文第一个回到了宿舍，然后她在群里发了几张照片，里面是像猪圈一样的宿舍，到处是快递盒，垃圾袋，一堆衣服甚至就堆在了地上。

“这……她还不在……可能是走了……”“这是什么？”“这是宿舍。”“这是宿舍！这是猪圈！”“我自己收拾不完，要不等她回来一起收拾？”“凭什么你给她收拾？让她自己一个人收拾。”“太乱了，我先收拾收拾吧……”

麦子看见这些消息，就说，“我已经坐上火车了，今天就回去了，晓文你先别着急，我到了咱们一起收拾。”王嘉琪说，“让她自己收拾。”“嘉琪没事，你先别生气了，我等麦子回来了和她好好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找李若嫣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实在不行？这事彻彻底底是她的错，我们就不该让步。”“嘉琪你先别生气，路上注意安全，我和晓文肯定会和她好好谈一谈的。”“嗯，我明天就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好。”

麦子和刘晓文把自己的行李安置好，一起把公共区域打扫干净，留下了李若嫣的区域不打扫。晚上的时候，李若嫣回来了，她看见这幅情景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打扫卫生，坐下来，就开始刷视频聊天。

“若嫣，我们有事和你商量一下。”刘晓文说，“什么事啊？”“我们觉得宿舍是集体的生活空间，每个人都有责任维持它的干净，你既然已经重新搬回了宿舍，就得打扫卫生。”“哦。”“……我和麦子已经把许多地方的都打扫了，你要不要打扫你的地方呢？”“那你们为啥不把我的地方也打扫了呢？又不差这么点。”“……如果你还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或许会找辅导员谈话，你可能会被强制换宿舍。”“哦。”李若嫣继续刷着视频，“……”刘晓文和麦子把李若嫣的反应告诉了王嘉琪，王嘉琪回复，“知道了，我回去再说，实在不该就让她换宿舍。”

第二天清晨，王嘉琪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卫生已经被打扫完了，王嘉琪摇醒麦子，“这是你打扫的？”“不是……我困死了……”“没事，你睡吧。”王嘉琪又摇醒刘晓文，“晓文，昨晚你又打扫宿舍了？”“没啊……咋了？”“宿舍好像被李若嫣打扫了。”“什么？”刘晓文被这句话惊醒，“她自己打扫了？”“应该是，我问麦子，麦子说她没有打扫。”“我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晓文看着王嘉琪说，“她既然已经打扫了，那咱们就先别找辅导员了，要是以后还不改，我们再想方法。”“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三一年，李若嫣就在宿舍待了半年，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外面过夜，剩下的三个人也慢慢习惯了她的生活方式，四个人的相处虽说摩擦不断，但也能住下去。

3，

李若嫣赤裸着身体从床上下来，拽开王嘉琪的帘子的时候，王嘉琪在背英语单词，那时候是大一，她英语四级擦边过，意识到英语薄弱的她正在复习今晚最后一遍的六级英语。夜深了，她困了，但是她不敢休息，有时候她真觉得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这种感觉对于她这个从小县城跳跃到大城市的人来说感觉尤为深刻。

李若嫣又一次拽开她的帘子，又一次大声叫嚷时，王嘉琪只觉得无理取闹，在这所学校，她见到了许多有钱的人过着近乎奢侈的生活，那种生活让她眼红，让她极其自卑，曾经李若嫣也是让她羡慕不敢接近的人，但是后来隐隐约约地猜出她的钱是怎么得来后，尤其是和她做舍友接触一段时间后，王嘉琪对于李若嫣的心里就没有了一点羡慕，她宁愿要干净的穷，也不想要肮脏的富，但是李若嫣那句“你就是四个儿子的妈了。”却让她几近崩溃。

很多个夜晚，王嘉琪回顾自己的人生之路，她清楚地看清但凡自己稍有差池，成绩稍微差点，她就真的能成为一个生子机器，她会被强迫着生许多孩子，一直生，一直生，生出儿子位置，然后被要求生更多的儿子。

在她走的这条独木桥上，她已经有了许多为她尝试新的道路的朋友，每一个人都向她一次又一次地证明，学习是她们这样的人的唯一出路。在李若嫣说出这句话之后，她的脑子走马观花，最后只剩下一个信念——我要好好学，我一定要好好学。

王嘉琪为了奖学金，为了综测，积极在班级担任各种职位和活动，麦子和刘晓文很少在宿舍看见她，只有到了晚上，王嘉琪回到宿舍，又开始了一天的学习。三个人到底是善良的人，有时星期六日，王嘉琪坐在宿舍学一整天，刘晓文和麦子吃完饭就给她也捎上一份饭，为此，王嘉琪每天清晨起来时就把宿舍卫生打扫了。

在这个并非双一流的学校，努力几乎就可以超越大多数学生，王嘉琪不出所料地获得了国家奖学金和助学金，除了贷款的学费，她的生活费都是花自己的钱，剩下的都攒了起来。大二的一天，读技校的弟弟交上女朋友了，妈一个兴奋开心，说，“以后你弟娶媳妇你也出点钱。”王嘉琪看着手机里的存款，闷闷地说了句“嗯。”

她又想，我得好好学习。

大三那年，一个男生向王嘉琪表白了，王嘉琪以考研为由，拒绝了他，那个男的说自己也要考研，以后他帮她图书馆占座，王嘉琪还是拒绝了他。但是之后的日子里，她学习累了，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那个男生。

王嘉琪把考研的决定告诉了家里，家里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乱搞来搞去，她又被家里气哭了，“妈，我考研怎么就是乱搞了？现在多少人都考研，不考研根本找不到好工作。”“你就回来，找个离家近一点的工作，娘给你介绍个好人家。”“在咱们县城我根本就找不到好工作，县城那么破，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怎么不嫁人？读书都读傻了，还读什么读？不嫁人你等着干什么？”“我就不嫁人！”“你不嫁人，你分考得多么高都不幸福！”嘟嘟嘟……王嘉琪挂掉电话，在阳台上无声地哭了。

那天，李若嫣刚好在宿舍，王嘉琪擦干眼泪装作无事发生回到书桌旁时，躺在床上的李若嫣突然说话，说得很大声，“她们不让你考你就不考吗？你听她们的话呢，想干啥就干啥，再说你成绩这么好，辅导员估计就让你保研了。”“谢谢。”王嘉琪继续开水学习，李若嫣撇撇嘴，很大声地说，“有些人就是太胆小，非得按照别人给的路线走，一点都不想着反抗。社会的规定和道德是束缚别人的，不是自己的。”宿舍安静下来，没人回答她。李若嫣翻个白眼，觉得她们真是越来越不给自己面子了。

李若嫣估计真的是没钱了，回到宿舍后，她依旧大手大脚花钱，钱很快就不够了，为了挣钱，她选择了热门软件直播，每天几乎通宵聊天跳舞，音乐声音开得极大，吵得其他人根本睡不着，没办法，她就把阳台打扮了一番，晚上就在阳台直播。她人长得十分漂亮，粉丝多，话题又火热，直播挣得钱很多很多，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奢侈生活，搬出去住了。

4，

大四这年，学业压力骤减，麦子和刘晓文都不考研，找好了工作，就等着毕业，每日生活悠哉游哉，至于王嘉琪，她在大三就被保研到了一所211大学，保研的消息告诉家里时，破天荒的家里很是开心。王嘉琪回家吃饭的时候，妈还数落弟弟没她用功学习，爸很自豪，他举着酒杯，眼眶泛红，说王嘉琪是村里第一个研究生，比男爬得还厉害，一个闺女顶三个小子。

王嘉琪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人突然变了，她们好像突然变成自己童年时候的样子了。会因为她好好学习而努力，会永远夸赞她的父母又回来了。

至于那个给她表白的男孩，也上岸到和她同一所学校了。他真的如他所承诺的一样没有影响王嘉琪学习，后来王嘉琪保研后，他就向她承诺自己也会考研到这个学校的，自己一定能和她在一起。

临近毕业季，这也是学生们的分手季，但是这一年，王嘉琪有了一个男朋友。

刘晓文也要回家工作了，家里给她找好了工作，去村里当初中老师，她欣喜地等着回家和家里人团聚。

王嘉琪问，“晓文，你真的要回县城教书吗？你不觉得那种一眼就望到头的生活很可怕吗？”“我觉得挺好的啊，我又不像你，有很多志向，我就想回家守在我妈身边，要不是为了上大学，我是绝对不会离家这么远的。”“那你找了工作就结婚生孩子吗？”“对啊，我可羡慕你和你男朋友这么恩爱呢，我也想要找个这样的男朋友，然后生个孩子，我妈天天都想着给我带孩子。”“那……”王嘉琪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个人，麦子看见她尴尬的眼神，说，“每个人的志向和环境都不一样，不理解很正常，只要对于自己选的路不后悔就好了。”王嘉琪和刘晓文点点头，说，“确实，每个人的生活的经历不一样，三观也不一样，虽然有时候不能理解，但还是要尊重对方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们忘记了李若嫣。

李若嫣是距离发毕业证还有两个星期被抓住的，她最后一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是两个警察陪着的，一路上不停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拍照片发到表白墙。不出所料，李若嫣回到宿舍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三个坐立不安的人，李若嫣没法形容那种眼神，是可怜，是怜惜，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李若嫣第一次在宿舍里低下了头，她默默地收拾着物品，东西很多，瓶瓶罐罐的沉得很，在警察的看护下，三个人也默默为她收拾东西，走的时候，她低着头，门被一个警察关得很轻，三个人在寂静中默默震撼着。

先是麦子出声了，“若嫣她……怎么了？”“被抓了。”刘晓文说。“为啥呢，她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了？”“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就是女的和男的干那种事来挣钱？”“嗯。”“为啥啊，她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靠这个东西挣钱？”“要不你以为她哪里的钱？”麦子愣住，还是没理解一样。“麦子，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她怎么挣钱吧？我们大一就知道了。”

麦子楞楞地点点头，难受得想哭出来，“她因为这样坐牢了，出来了之后，人们会怎么看她啊，她怎么找工作啊。”“她会我们就不一样，根本就不会靠工作挣钱，你可怜她，她更可怜你没钱。”“李若嫣到底是什么生活经历让她变成这样了啊？”说完，宿舍又是一阵寂静。

末了，王嘉琪说“知道她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多行不义必自毙，算是报应了。我们坦坦荡荡地做好就行了，别管别人那么多了。”麦子点点头，眼里的泪就被晃出来了，王嘉琪和刘晓文也低着头，三个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毕业十年后，几乎所有人的生活都定型了，王嘉琪和男友在大城市定居了，麦子成为一名小说家，刘晓文做了老师，后来经过介绍和一位公务员结婚生子。

在同学会上，人们交流着各自的生活，每个人的生活看似大不相同，却又相似无比，都为了事业、婚姻、孩子、金钱、健康幸福或忧愁。就这样，在迈出校园的另一种人生的消磨下，人们渐渐忘记了李若嫣，一开始，人们打听着她的服刑时间，推算着她什么时候出狱，但是连她最喜欢的热门软件账号都不再更新，她甚至没有销号，只是留着以前的视频，像是丢弃一段时光。

聚会上，偶尔有人提出少一个人时，回应她们的是集体的诡异沉默，人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忘记了李若嫣。这个依旧不被亲近，不被了解的人渐渐消失在了人们前进的生活中，就好像只有她守着视频留在了过往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