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里冬瓜懒洋洋地窝在地里,冬瓜叶经过一整个晴天的炙烤,蔫儿得要快到地上了。堰塘边上,蟾蜍妈妈领着这一季出生的小蟾蜍呱呱地叫个不停。小蛐蛐儿的清脆乐曲四处响起,蝈蝈也一定参与了这场演出,虽然我分不清蝈蝈和蛐蛐儿,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两种小家伙都机灵得不得了,极少数时候我能够抓住它们,为了看看这种个头奇小的家伙是如何发出如此优雅而又明亮的声音的。
那嗡嗡声音从我头顶上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入耳中,我抬起头顺着声响搜寻飞机的位置,由于声波有时间差,好一会才找到飞机。许多年后的十九岁,在向大学辅导员讲述退学的理由中,我提到了这幅画面。飞机只是被染上一层金色的小不点,在它背后,橘黄色的天空一直绵延到西方边际,火烧云披着一件金衣在风中漫步。然而,在而后的日子里,小螃蟹和蟾蜍妈妈的家被沙土掩埋,胡豆地里的鸟爸爸和鸟妈妈用几个月搭建的家被挖掘机的手瞬间破坏,老是在田地里贪吃的小野兔和花野鸡开始挨饿,蝈蝈和蛐蛐带着他们的小提琴往异乡流落……我也在人情世故中找不到方向。我想你们,亲爱的朋友们,我只想再回到我们的家,再看一看我们的太阳。
我身边坐着一个三四岁大的金发小姑娘,和一位身着牛仔套装的年轻女性,那是一位极有韵味的东方女性。小女孩头贴着左手趴在简易桌板上,右手拿着蜡笔正专注地画着一棵树。小女孩转过头去用英文询问那名牛仔女郎,大意是应该把树放离已经画好的房子多远的地方。牛仔女郎应该是小女孩的长辈。在她们商量的时候,我把头转向窗外,此时我们飞到了天山的上空,庄严肃穆的天山绵亘千里,大致将新疆划分为南疆和北疆两块土地,我与这条壮丽的塞外脊梁的情谊还要从高中时候谈起。
“我立志选择最能为人类谋福利的事业,这样,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视野将悄无声息地存在下去,但将永远地发挥作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马克思曾在《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如是说,高中的我也站在这样的位置迎接未来和人生。很遗憾,秉持着这样的价值观并没有让我感到活得有价值,恰恰相反,我在生活中时常碰壁。当然与我当时孤傲的性格以及年轻不明事理也有关系。总之吧,我对已有的生活心灰意冷。当我抚摸地理图册上祖国大地,想象着连绵起伏的巍峨雄峰,洋洋洒洒向东而去的长江黄河,我开始筹备起我的逃离计划。那时的我强烈地渴望流浪远方,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承担属于我的责任……如今的我很想对那时的自己持批判态度,可这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成长,偏执,狂热,冷漠,迷失……都是它的一部分。好多事情都没有如我们所期望的那样发生,我们总会祥林嫂般地嚷嚷着他们无法被原谅,这个世界无法被原谅,或者我们无法原谅我们自己。某些时分,我们似乎都原谅了,我们开始原谅这个世界,也开始试着去原谅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