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28

嘿，Jen。

不知道你的托福考的怎么样了。你的火车是凌晨四点到达长春，你昨天打电话在那边的宾馆订了个最便宜的房间，新买了一个旅行手提包，往里塞了几件换洗衣服，把你的洗发露护发素爽肤水统统留在我这儿，然后就只身跑到吉林大学考托福去了——Jen，昨天夜里我们两个挤在一起夜聊，你说了不下十遍“要是没报托福就好了”之类的话。唉，你这傻子，即使你不复习我也相信你能考好的，谁让你是Jenny傻子，得过全国大学生英语辩论赛季军参加过国际空间法模拟法庭大赛的Jenny傻子，你向来都是那么潇洒和自由，谁能想到一个托福会让你焦头烂额了呢？

话说回来，这两天你也的确够倒霉。暑期申请的宿舍本来住的好好的，却因为人际关系的问题被赶出来，最后不得不在夜里快十一点时拖着行李来“投奔”我。我因为误会了你的意思，表现得很冷淡，还说了几句让你误解了的话。Jen，其实你好强的，当你发现别人趁你不在时把你的行李扔出宿舍的时候，你傻了，但还是拼命矜持地高傲地对她们说：“难得你们把我的东西收拾得这么全”。她们侮辱你的时候你没哭，我说那两句伤人的话的时候你也没哭。你是在写日记时哭的，像个刺猬，吭哧吭哧的，倔强而隐忍——即使这个时候，你也在努力维持自己的矜持。当时我站在屋门口，没法不心疼你。我站了那么久，犹豫是应该保护你的矜持，还是走进去安慰你。当然了，我的心疼占了上风，我不能让你这么伤心下去，即使你是Jen。

你戴着耳机，一遍一遍地放着德国世界杯主题曲deutschland，我不得不三次把耳机从你耳朵里拽出来，每次拽出来你又不容分说地塞回去。你不停地写你的日记，用的是一只血红色水笔，都写了五大张了还不肯歇。最后我强行关了台灯，拉住你的手腕把你拽出屋子，你并没有特别反抗。屋子外面刚好是一个布满灰尘的窗台，窗外的风很凉，没有月亮，只有几盏黄澄澄的路灯。除了蚊子多的没办法以外，真是个聊天并且消除芥蒂的好地方。

这大概是我们第三次半夜三更出来聊天吧，Jen？第一次我们出来是为了背诗。那天你只读了三遍就背会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我什么也没背会。第二次是为了玩你那支萧。那萧，其实你只会吹三个音节，但是你硬用这三个音节给我吹了一“曲”。Jen，萧是最忧伤最空灵的乐器，它属于那天那样的又黑又静又乖巧的夜，属于两个同样又疯狂又孤独的女孩子。它不比唢呐喜庆，不比笛子明朗，它的韵律带着古色古香，它的音质代表了隐忍的忧伤。

Jen，你是我所遇见过的最投缘的朋友。你比我聪明，我比你平和。每次你总能想到疯狂的点子，我总能微笑着同意这样去做。在大多数同学的眼里，你是个天才，聪明绝顶却难以接近，思维方式与常人不同，严重地以自我为中心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但是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天才，也没有那么冷漠。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你情感很丰富，你需要爱情也需要朋友，但是因为你太聪明而且喜欢独树一帜，你总是表现得与普通人不太一样，你的“特立独行”很容易伤害别人进而伤害自己。

说真的，我们的友情绝对不是一帆风顺的。大二那年你闹着要去我舅舅家，我就带你去了，我舅舅带全家还有你出去吃饭，你就在餐桌上肆无忌惮地吃，边吃边说什么北京人就是奇怪，没必要出来吃饭之类的话，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回家后因为没法洗澡，你一直沉着个脸。临睡前你还在唠叨我舅舅家的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冷战了一天。从那以后，我不敢再和你走的太近。说句通俗点的，我怕了你了。你的个性是刺猬的尖刺，我一见到你也不由自主地也竖起刺来防御自己。所以你不止一次地说：“为什么你对别人都很温柔，对我这么凶！”

凶归凶，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我是喜欢你的。我忘不了我19岁生日那天夜里，你买了一个大柚子提着说是要去十三陵水库看月亮。我们挽着胳膊一起往公交车站走，都很害怕（当时天都黑透了而且当时我们谁也没去过水库）却谁也不肯提议放弃，最后终于看到了一趟公交车，你闷着头就往上冲，我拉住你，问了售票员一句“到十三陵水库吗？”当售票员回答“不到”时，我确信我们两个都松了一大口气。后来我们一起坐在操场看台上，饕餮着本来应该到水库去吃的柚子和苹果，视野很开阔，夜色很漂亮。

当然，现在每次我提到这段往事时，你的第一反应总是：“那天你害得我丢了人生第一个手机。”真不明白我们两个聪明人怎么会稀里糊涂走着走着就把手机给丢了呢？

说真的，我们两个“聪明人”其实都够傻的。你一直误会我不喜欢你，我一直误会你不需要别人喜欢你。这也难怪。我们两个有着迥然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性格。之所以我们能合得来，也许是因为你的张扬加上我的内敛，才构成了整个世界。

我有时也在想，也许在每个人的学生时代，喜欢+需要+适当的距离=朋友。嘿，Jen，我们都是需要朋友的。你需要有人拉着你的手腕把你拉出郁闷的房间，你需要有人陪你讲讲心事并且听你的奇思妙想。我当然也需要，需要有人用奇特的想法搅乱我日常无味的生活，需要有人拽着我一起做乱七八糟的菠菜海带紫菜汤。我们都需要关心，需要感动。所以你千万别惊讶如果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的托福已经开考了吧？加油，Jen。尽管我一直笑话你考前的神经质，但是很有可能到今年12月时就轮到你笑话我的雅思了。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很有趣的对话。你说你的目标是美国。我说：“那你尽量往美国北边申请大学。”你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说不定申请加拿大。如果我在加拿大南部你在美国北部的话——”你马上接茬说：“我们就可以在尼加拉瓜瀑布边上见面。我在这边招手——‘喂，小萍！’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去买衣服。”唉，Jenny傻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忘不了买衣服。我说好吧，你说：“不过你到时得瘦一点啊。”

真是美好的想象，Jen，到时我瘦了，有钱了，我们可以穿越加拿大和美国的国境，去旅游，去拜访，去买衣服。尽管我们两个都是自卑的人——用你的话说，我是表面上的自卑，你是深层次的自卑——但我们仍旧分享着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希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的感受。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的感受。

Hey，Je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