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董狐:改不了,真改不了啊!我不能违背祖宗的规定啊!
赵氏家族现在已经是晋国中最有权势、最有名气的家族了。绛城内人人都津津乐道议论着赵朔与成侯之女庄姬的婚事,以及赵家各位青年才俊的智勇双全。自从上一任国君灵公即位以来,大家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轻松快乐地吃王公大夫们的瓜了。
外头热热闹闹,锦绣繁花,光是赵朔与庄姬的大婚仪式,就足够赵家上下忙个不停,而祝贺的朝中百官来来往往,赵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华服锦衣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这样的热闹,始终无法冲淡赵盾心中的挂虑。一天,赵盾随意散步,不知不觉,抬头一看,自己竟走到了史馆前。他停在大门,内心左右不定,最后咬咬牙,袖子一甩,走进了史馆。
史馆中如往日般安静,所有的时光,在这里被都凝固在一根一根细长的竹简上。
太史董狐在案前整理竹简。馆中的每一根竹简都非常珍贵,非常重要,上面都是世世代代的太史一笔一笔留下来的记录。太史秉笔的宗旨是公正、客观、不偏不倚、不隐藏、不粉饰,因此每一根竹简上的记录,一旦被写下来,就不能轻易更改,纵使对方是最高的权威,自古也从来没有开口要求太史官改写的。
这根细细的竹简,为的是让后人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给当世的君侯将相参考、示警。而现任君侯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行为,百官给出的每一个建议,做的每一件事,也会被写上竹简,流传给后人所知。竹简成为了悬在现任天子诸侯大夫头上的一把隐形的利剑,倘若行为语言有失检点,或不符合礼法,一旦被载入史册,以后千秋万代将骂名不绝了。
赵盾走到案前,案上堆放着一堆散乱还未曾编织成册的竹简,董狐低着头正忙着整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
赵盾站了一会儿,见董狐始终不抬头看他,索性直接问他要竹简来看。董狐才发觉赵盾来了,听见赵盾要看桃园灵公之死的记录,赶忙将竹简呈上。
赵盾接过竹简,细细观读,之见上书:
“秋七月乙丑,赵盾弑其君夷皋于桃园!”
赵盾一见,大惊失色,这记录比他担心的还要恐怖!!
他慌忙对董狐说:“太史,这搞错了吧!那日我已经出了绛城二百里之外,怎么会知道弑君的事情呢??你把这个事情归罪于我,这不是在诬蔑我吗??”
董狐面不改色,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您尊为国相,出逃绛城但并没有离开晋国,回到朝中又不讨弑君之贼。如果说这件事不是您主谋的,谁会相信呢?”
赵盾被董狐这一回答呛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性地问:“这……真的不能改改说法吗?”
董狐仍旧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是是非非,号为信史,我头可断,此简不可改也!”
赵盾颓然长叹,将竹简还给董狐,便自转身默默出了史馆。回到家中,想起竹简上的记录,他自神伤,叹到:“史臣的权力,比公卿将相大多了。天子诸侯、公卿将相,虽可决人生死富贵,然而史臣一句话,却可定人名声千秋万载!”
尔后他又后悔当时留在首阳山别业等赵穿消息。当时急着确定大局,却未曾料变到成了一步错棋,便不免得要受万世之恶名。想来从父亲赵衰到自己,父子两代人兢兢业业辅佐晋国君侯数十年,自己小心翼翼维护着的名誉,却因一时考虑不周,往后要受到千秋后世的唾骂……
可惜,纵使他内心悔恨不已,也已被载入信史,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了!
之后赵盾比以往辅佐襄公、灵公时,更加勤勉十倍,对待成公更加敬谨,对待朝中的同僚更加友好,对待家族中的子弟,则更为严加管教,不允许子弟卖弄炫耀,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