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鸡汤,再喝一杯茶

08年高考,09年复读再考,高考是否能够改变人的一生,我不确定,但在那个时候,我们所有理想实现的可能性,似乎都集中在了那几张试卷当中。工藤沙耶加几乎从零开始,努力,奋斗,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反观衡水二中铁窗内的高中生们,即使在国内是最有把握的专业考手也不敢让自己的青春有丝毫的放纵。也许几年苦读生涯里,最瑰丽的景象是高考过后漫天飞舞的教科书碎片,不过,缺不了的是,被疯狂的荷尔蒙所吞噬的学生们,即使在丰富多彩的大学里似乎也没有把自己的理想再次缝合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部电影可能会被许多高中教师拿来鼓舞自己的学生。但电影对故事的展现是具有选择性的,具有传奇性的小概率事件最能吸引观众。这和俞敏洪的励志演讲有些相似,在给学生们打上一针兴奋剂外,高考过后,梦想破灭的声音也并未有所减少。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而电影呈现出来的是一碗食材优良的鸡汤,但从那暖人的甘苦中我们多少也能尝到一些真实的滋味。

电影之中,高中教师用“社会的渣子”来形容自己的学生,这个让听者不怎么舒服的名词对我来说有些熟悉。因为那一套教训学生的“话术”我的高中班主任也曾对某类学生们使用过,而我便在那些学生之中。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我们当时”作恶“的程度还远不及电影的主角。六点十分的早自习开始时间,学生们差不多要在五点半的时候起床,而再往后倒推三四个小时,我可能还遨游在与室友漫无边际的夜谈中。被禁止的手机,MP4、MP3播放器,收音机等一切电子设备,连“纯良”的《读者》一类的杂志也在自习课被作为语文教师的班主任没收。在白天,恨不得在课间十分钟也要做上一两道真题,而到了晚上,下了自习,我们才能在灭了灯的宿舍内把对未来的梦想、对生活的疑惑、对异性的讨论等等一切浓缩在临睡前短暂且奇妙的黑暗时空里。这种状况,当时的我显然很不甘心,结果便是熬夜之后还要早起,每每早自习我和几位同学都会踩着铃声走进教室。就这样,成绩平平,被认为纪律松散的我们被叫到了办公室,成为了班主任口中未来社会里的渣子。如果还想再在学校住下去就要写所谓的保证书。保证书的重点不是保证要做到什么,必须要写到的是,如果再犯就要接受的最严重的惩罚。最严重的惩罚无非是退学种种,所以,不想被莫名背锅的我在高三那年便选择成为了走读生。现在想一想,这或许是我当时对被成为“渣子”后所做的一种反抗,但当天回到家便和思想比较保守的父亲大吵了一场。

虽然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两种社会体制,不一样的生活环境,不一样的教科书,但学生所面对的困境却很相似。而在困境之中奋力拼搏或许是最美好的故事。工藤沙耶加所做的选择是参加了补习班, 坪田先生那与在校教师截然相反的教育观念让她感受到了学习本身的乐趣,也逐步让她对学习开始重视起来。工藤沙耶加最后考上了庆应大学,这让“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是,你不行”这句话听起来相当动人。

电影当中主角把考上大学当成了对原来那位教师的一种复仇。但在国内,学生们在被老师彻底否定之后如不接受这个让人难受的心理暗示,就得在学校内带着莫名的阻力暗自学习下去。在学习的过程中,对学习和现有教育制度的厌恶之情便会挥之不去地出现,甚至不少被认定为顽劣的学生把对大学的放弃作为自己被否认的一种反抗。所以,工藤沙耶加式的复仇我们可能很难做到。必须要承认的是,自己当时和电影主角有着相同的复仇心理,但我并没有把没有考上名牌大学当成一种失败。命运把因果转化成运气可以让人在考试期间中意外地拉肚子,也能让人出人意料地考上大学;可以让人在做对了无数遍的一道数学题在考场上做错,也能让人在几乎丧失智力的情况下获得他/她高中生涯最高的语文分数。

第一场考试前,工藤沙耶加喝了坪田先生送给她的“合格咖啡”。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因为那罐咖啡而喝坏了肚子,这大大影响了她的考试发挥。比她还要不堪的是我的高考第一场语文考试。那一场,第一次感受到了晕场。浑身冒汗,大脑罢工,几乎连一个题目都无法看下去,整个试卷的汉字顿时变成了无比陌生难以理解的“摩尔斯电码”。当时最想做的便是把笔一扔,提前走人,放弃高考。但一旦那么做,几年的学习便会前功尽弃,所以,当时我的最大目标只是做完那张语文试卷。所有选择题几乎靠蒙,所有问答题不是胡扯便是瞎掰,有些甚至没有看题便直接写了上去。关于作文,我认为那是高中几年里写的最烂的一篇,什么司马迁,姚明,刘翔,各种俗烂的例子硬是凑成了一篇文章。考完之后我对语文分数的预期是不到六十分,但让人费解的是这场最不堪的语文考试却获得了意外的一百多分,高中几年,我的语文分数好像连九十都很少上过。这个结果对我来说不算惊喜,甚至更多的是一种荒诞。

但值得庆幸的是,当时我并没有放弃那场难熬的语文考试,考完之后便调整状态考完了所有的科目。不管成绩如何,这对我来说这也许便是另一种胜利。

与工藤沙耶加的故事相比,我的经历还远达不到励志的程度,我的高考分数也可能会平凡到存在于最大的成绩基数内。最普通的本科,也是数量最多的高中生们所要面对的结果。我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给电影所传达的精神泼了一碗冷水。但我更想说的是一次考试成绩,一个好的大学还远远代表不了“成功”这个意义深远的词汇。对工藤沙耶加来说电影的结局只是她人生之路的开始。现实,远比一部电影复杂得多,但也许这也是最有趣的地方。高考,很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它只是一个经历,关键的是高考过后,大学毕业,工作之时,甚至人到中年,年迈老去的自己在现在这一瞬间正在做着什么,你是否开心,你的人生是否还有意义?

这是我从这部电影里想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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