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格外阴郁，太阳拼命想要挣脱云朵的束缚但还是被无情的掩盖住，我望向窗外，心绪总有一丝丝的不安，我用力的呼吸了一口，就好像如果不用尽全身力气呼吸我就要窒息一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变得呼吸急促，直到堂姐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来接我回家。坐在她自行车的后座上我一声不吭，尽管一路都把我屁股颠疼了，堂姐一路都在跟我说些什么，但我听不见。就这样我被拉回到家，木木的看着家里聚集的长辈，接受他们奇怪的注目礼。木木的踏进这间10平米左右的房间，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爸爸，任凭他拉住我的手，嘴里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话就松开了。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闭上眼睛，停止呼吸，身体的余温慢慢散去。突然的一声号啕大哭让我打了个哆嗦，我环顾了四周，大家开始忙碌了：有些人跪在床前哭，有些人开始出发去通知吊唁，有些人开始布置灵堂。只有我，好像我不属于这个集体，看着爸爸的脸，没有嘶喊，没有号啕大哭，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流。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像时间静止。

    晚上，宾客们纷纷来吊唁上香，不可避免地长叹一声 “哎呀，真可怜，这么小就没有爸爸了，家里只有这两间破房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哟。”转头又对妈妈说：“想开点，日子还要继续。”按理说，作为爸爸的独生女，我应该留下来守灵，但我自顾自到床上睡觉去了，周围老太太们的念佛声，灵堂上的嘈杂声都没能影响我，我爬上床很快就进入梦乡，跟从前一样，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是入殓仪式，爸爸已经被穿好了寿衣，我要抬着他的头把他放在一张平板上。可是我害怕，因为这具尸体不是我爸爸，爸爸的脸帅气干净，永远都挂着笑容，可是这具尸体面无表情，脸庞畸形还微微发青，那我爸爸去哪儿了呢？挣扎了一会我还是照做了，并且送他去火葬场。在火葬场的家属告别大厅，舅舅抱着我，哭着跟我说：“快喊爸爸呀，喊爸爸。”我咬紧嘴唇，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方向……

      等到出殡回来，爸爸的骨灰盒也没有被葬入祖坟，而是放在家里的房梁上。这是四间平房，两兄弟平分，一人两间。所谓平分，也不过是在中间用砖头砌了一堵墙，房梁处不封顶。隔壁住着跟爸爸同母异父的哥哥一家三口，我从小到大没有喊过大伯，这里就叫他红莲，因为他的脸常年就像发怒般通红，取了个瘸腿老婆，生了个儿子。我一出生就没见过爷爷奶奶，据说奶奶当时带着红莲改嫁爷爷，然后再跟爷爷生了爸爸。

    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伴随着警察的到来。派出所的民警在跟我妈做些调解，原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挑来一桶粪泼在红莲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红莲报警喊来了警察。警察劝慰几句就离开了，参加葬礼的人也多是宽慰想开点，若干年以后我有一次回老家，望着红莲家的门，心里想着：那个时候我应该拿把刀去把他们看了，毕竟那是我才12岁，不需要负刑事责任。

      葬礼结束后，邻居们怕我们母女俩孤单，每天晚上都来坐一会，聊聊天。黑暗破旧的砖瓦房里透出老旧钨丝灯泡的微光，当他们离开后屋子仿佛被黑夜吞噬一般寂静的出奇，只能听见似有似无的呼吸声，继而伴随着抽泣。

      我总是趁邻居来串门的时候逼迫自己入睡，这样我就可以避免感受他们走后的冷清。爸爸去世两年了，头一年我每天做噩梦，梦见鬼来抓我，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后来连做梦都有经验了，每当梦里挂起冷风我就知道鬼来了，第二年我开始做美梦，每天梦见爸爸带我去旅游，但是等我从厕所出来他就消失不见了，这样的梦每天重复，伴随我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直到他再也不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年我10岁，跟每一个平常日子一样，放学后我先在爸爸厂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个萝卜丝饼，5毛钱一个，咬下去酥酥脆脆，里面的萝卜丝还爆浆。大约5点左右爸爸下班，他会把我抱上他那辆28寸的捷安特自行车的前座，然后载着我穿过乡间小路，大约20分钟后我们就到家了。那个时候我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在镇上上小学的人，因为我爸是工人，在那个年代，工人很受羡慕，朝九晚五，又拿着固定工资，所以我爸为了把我户口转成城镇户口，省吃俭用攒了1万块买了个城镇户口，好让我一辈子不用种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