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听到身边人提及我和XXX认识多少多少天的时候,我总会羡慕他们的好记忆,也总会自嘲地问问自己究竟爱不爱那个人。
那个,牵绊的我整个青春年华的人。
我与他相识于不经事的年岁里。我尚未出生之时,身为中医的父亲便为他诊治,只是在知晓彼此的很多年里我们并不熟悉。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恋上他,继而相思入骨。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族里,在同辈皆为男儿身的情况下,我一个独女,显得格格不入。我自幼可输给万千女儿红,却独独忍不了落在男儿后。
初中,已被世态炎凉催熟了心智的我几乎是个冷面修罗,但就是这时他以一种我无法容忍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上一届的大神。
于是在很长一段岁月里,他是我这场独角戏中毫不知情的假想敌。
我一直暗中较劲,却不知何时乱了心事。
如果不是那日他一声闺名相称,我是否还会继续痴傻下去。
他是校学生会主席,我是副主席。那天中午回班时,恰好他例行检查。本是匆匆而过,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正是我闺名,我转过头去迎上了他的眸子,清澈而无害。
“那个周五……周五要……”
“周五中午十二点会议室开会是么?”
“嗯。”
“我知道了。”
转身离去,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他刚刚莫名紧张。我却向来不自作多情,只是一瞬便平了心境。
时间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却恰到好处。
初三
他在初四大放异彩,我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起起伏伏。他要中考了,他会是这届状元,这好像是无须质疑的。
那天,我张贴公告栏,无意间竟扫到他的名字。那不是什么获奖名单,而是体育缺考名单。听说,那个寒假,他扭伤了腰。
缺考体育意味着放弃十六分。我却依旧执着地相信那个少年依旧会傲视群雄。
彼时,我尚不知为何会那般自然地坚信。那天放学,隔壁班一男生在门口堵住了我。看着眼前之人犹豫不决眼神躲闪,我直觉疲倦,想要抬脚离开。
“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么?”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那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入了你的眼?”
“山明水净,似粥温柔。”
这八个字,来自三天前的校报中,那段对他朗诵的评语里。
“是他么……”
我没有听完便离开了,在心中问自己,是他么?我不知道。
几乎是默认着那些流言将我和他绑在一起,平档住许多纷扰。我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动借他名字一用,应该也无妨吧。
闺密说,你是真真恋上了。
在我得之他差三分便可问鼎全市时不经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的时候。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落人之后。
我怎么可能会屈从流言。
因为他平白失去的十六分么。
因为我与他浅识的二七年么。
似是无力反驳地接受了事实。
我开始回忆,企图理清究竟从何时开始了这份单恋。脑海中却只有那个午后我一回头迎上的那双眸子。
彼时,少年长身玉立,眉目疏朗。少女清冷淡然,言语温软。
闺名相称,乱了我心弦。
许是从那时起,他便进了我心中的铜雀楼。
初四,这个校园已经没有了他。听说,他在那个新的校园里,风生水起。这样很好。我被禁止写小说禁止看外面的世界,自幼向往自由的本性却释放出来,迷茫不知方向时,他成了我唯一的目标。
亲近的朋友曾问我,你当真喜欢他么。
我总是笑笑,并不言语。
那时,我还以为,这不过是少女心性,有人能在不知情时挡住那些烂桃花彼此不尴尬,何乐而不为。况且我是当真动了心,只是还未陷太深。
那天高考,他们放假回校看老师。放学时,我从后门出去,只是无意一瞥,便看到他倚在窗边同老师言谈甚欢。
五百度近视的我没戴眼镜,若是平常,是认不清人的。可他离我五米之外,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却清晰地知道,那是他。
只是一瞬,我便知晓,当真是药石无医了。
高中,他依旧是我的学长,依旧低调张扬,不,是更加飞扬。我却是在长达一年的相思未见中愈陷愈深。
运动会上,我肆无忌惮地贪恋地看着场上忙碌的身影。
身边的人打趣我,“难得见你痴傻。”
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以为一切都在我控制之中。他或许,他注定是我命中劫数,注定是我不可预料的意外事故。
几经挣扎,我最终写了一纸情书托人相赠。我知道他不会答应,如此之举,不过是为了放过自己。
原以为,他会回封“好好学习”之类。
谁成想,他竟什么答复也没有。不答应不拒绝。问他答复,便沉默不语。
我默然,托人传话,让他撕了情书。
他说:“好。”
学长说,八成是你写的不够不要脸。
我想了想,无奈苦笑。
信中我说,若是无福只愿得一回信不负三年光景。并承诺绝不纠缠。
如今看来,的确不够不要脸。
原以为谎话说多便成了真。
谁承想,于我而言,竟入了骨。
往后的每一天于我都是煎熬。
师父说:“徒儿的文风近来又开始黑暗了。”
我苦笑。
知情的人都耐着性子劝我,他很好,可你也不差。把那些我曾说出去的话一一还了回来。可道理我懂啊,我就是放不下。
我想,我的铜雀楼塌了,我的小乔不见了。
我不想那么没出息让余光里全是他,可为什么,为什么我所闻所见都离不开他。
后来他们问我可是放下了,我但笑不语。
然后她们以为我是放下了,皆嘻嘻哈哈。
这样也好。
我心想。
至少对他们而言我还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只有我知道:相思已入骨,药石皆罔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当日那声闺名究竟是否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否则我剪了短发他怎会认不出来。
那晚,或者更准确地说,那个冬日的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我梦到了他。
那时我还是长发,他一如记忆中的温儒尔雅,在我身后踟蹰,像是下定决心般跑上来,。
“那信里的话可还算数?”他眼睛亮亮的。
“你不是已经拒绝了么。”我看见自己红着眼躲开。
“拒绝么……”他苦笑着,“我只问你可还愿意。”
我张了张嘴,哭着咧开嘴角,“自是……”
他却匆匆开口,“你说你不善乐理,无妨,我可以弹给你听……”
突然,我就醒了,四周漆黑一片,我打开手机,五点三十八分。
肆意的在黑暗中嘲笑自己。
这下真的是该放弃了。梦都是编出来的,我连编下去骗自己一下都做不到。不过也算圆满了,至少他还真实地出现在我梦里,还肯后悔肯回头看我一眼,也算填了我现实中求而不得的遗憾。
之前听人说过,若是梦到喜欢的人开始喜欢自己,那便意味他对你已经没有感觉。
既然上天都安排好了一切那便放手给各自自由吧。而我和他注定缘浅情深,情深的是我,缘浅的是我和他。
我还是该谢谢他,起码完整了我的青春。往后的时光里,思及我也曾那般真实而真挚地盼念过一个人,便可温暖这漫漫岁月。及此,便不再苛求。
这样大的世界,这样跌宕的我,能在年少时遇见他,已然足够幸运。至于求而不得,那便不再强求。这个世界他在就好,余生只望岁月静好。
南柯一梦,梦若浮生。
黄粱一梦,三生浮屠。
梦醒时分,自不从容。
请不要忘了,我曾那般真切的爱过一个人。
爱到任世间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却只想取一瓢涧中玉。
“在下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