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泼墨二向箔
一
淅沥雨珠正顺着草屋蓬穗疏离滑落,他就那样堪堪跌入我的竹门,惊世绝伦的脸,凤眼狭长,唇若丹朱,满身血迹,却不染浊气。将他拖上木床,俯身查看,他微露的雪白脖颈泛着大片深紫。毒,显而易见。我眉眼一斜,冷笑,“中毒至此,如遇上别人,怕是汝命休矣。”拿起桌上锋利的刀,不曾眨眼地在我掌心划下,鲜血淋漓,却不是鲜红,而是泛着诡异蓝光,血如幽蓝珠花在他脖颈粲然弥漫,他的呼吸渐趋平稳。
夜色浓重弥漫,唯一一张木床已经安置那妖艳男子,我便匐在桌前研究药理。倏而,传来动静,原是那男子似乎要醒了。果然,他眉头微皱,双目睁开,竟是异瞳,一青一赤,更显妖异。目之所及,他冷冷看我,“你不怕我?”我一时语塞,他见我愣住,稍一用力,脊背竟陡然生出双翅,乌黑亮丽。见他双翅震动,却全无敌意,身体反射凝结于手中的灵力自然熄灭。一只鸟妖,竟美艳至此。他见我无动于衷,缓缓道:“深山密林,奇门异类,你竟也出手相救,算是胆识过人。”我定定看他,不想说话,直接吹熄了蜡烛。
他被这毒消磨的灵力损失大半,需要修养,便只能安置在我这茅草屋里一段日子。白日里,我仍旧或是采药,或是研究药理,他便在我身边调理内息。日子倒也未因他多生变故。
那日,我正为他磨制新的药丸,恍惚瞥见他正斜眼瞧我,我转过脸看他,他竟坦然直眼盯着我,眸光里仿佛浸了一池幽深湖水,裂开清光,“你很冷,对吗?”许久不曾波动的心,竟然一震。“孤身一人,独居深山,天生异血。大概是从小被视为异类,赶出家门,流落至此,偶尔制药为生。”我冷冷一笑,“怕是我的经历还要更丰富些。”
他忽展双翅,将我揽入其中,竟有丝丝温暖爬上肌肤。“从今日起,任寒夜彻骨,有我墨宇在,定然不让你觉得凄冷。”心陡地一暖,在这鸟妖怀里,我竟格外安心,睡了降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墨宇体内毒性日渐清除,不必再用我的鲜血调理,只需再服用些丹药,不日便可痊愈。心里几分安慰,亦几分不舍,他好了,却也要走了,常闻鸟儿最爱自由,又何况一只成了精的鸟妖。终于,他冷冷道:“跟我走吧。”“算了,你走吧,我过惯了清净日子。”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越发不舍得。他又堪堪将我揽于怀中,一双异瞳光耀琉璃:“我说过要护你一世温暖,你可想让我食言。”心里似乎有什么从未感受过的思绪乍然弥散,他见我心摇神恍,忽将我抱于怀里,向着远方飞去。
长空翱翔,耳侧风声凛凛,我却并不觉得冷,他的怀抱奇异的温暖,我实在着魔一般想要沉沦。骤然,几分浊液忽从胸腔上涌,是血的腥气,头痛愈裂。惧怕从心底隐隐升起,不!没事的,我强抵疼痛,狠狠运气压制,不让墨宇看出异样。
二
目的地竟是一座恢宏大殿,墨宇抱着我进入其中,各色小将均唤一声:“殿下。”想不到墨宇这妖竟也是某个莫名组织的头领。一男一女闻声走出,男子面如冠玉,姿态沉稳,却让我觉得仿若相识,却又无法忆起哪里见过。女子美丽活泼,跳脱明媚。看到这女子,我心竟也是一沉,这女子如同朝阳初升,炙热夺目,完美击败了我的晦暗阴冷。墨宇见了女子,便徐徐将我放下。女子扑过来抱住墨宇,“墨宇哥哥,我好想你啊。”“明月,我也想你。”我心下一醋,却不言语。“珈蓝,你是珈蓝?”那男子见我容貌,满面惊疑,又带了八分喜色。“风鸣,她并非珈蓝,而是我遇险时候的救命恩人,亦是我的心上之人。名唤……润心。”我早已不记得过去的名讳,润心,可是墨宇希冀他可温暖我心,如此甚好。
入夜,我终于一人独处,再也无法掩盖的疼痛翻天覆地而来,从心底漫展至五脏六腑,痛若抽骨拔髓,被漫天大火焚烧。疼痛让我奔狂,意念一松,我几近放弃,忽而墨宇的笑靥映入脑海。不!我不能死,我拼命克制,指甲嵌入床侧木桩,划出道道血痕。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汗水淋漓,手指浸满鲜血醒来,原是我已痛的昏死方醒。是了,震魔印,清圣族世代高洁,何其憎恨族内出现异类,污染圣洁血脉。哪怕将我丢入蛇窝虫蚁之穴,日日夜夜受万毒啃食,仍不放心,还要合全族之力,对我施加震魔印,范围便是那避沧山。哼,怕是让他们失望了,没想我真真如同妖孽,蛇虫鼠蚁不曾要我性命,震魔印竟也让我死不掉。可一出结界,我就知道,我虽不死,灵力却必将全失,还需受那夜夜锥心挖骨之痛,可我真真贪恋墨宇的温暖,饮鸩止渴。我心甘情愿。
三
我与墨宇的婚期,定在下月十五。墨宇似乎很忙,并不常常来看我。可我却时常隐约觉得有一束目光不曾离我左右。有时,我猛然扭头去寻,却又了无踪迹。难不成是墨宇害羞,偷偷望我,我心窃喜。风鸣时常找借口过来,今日为我送一份莲子羹,明日送一盏荷花茶,竟然均是我所爱,真真是诡异莫名的了解。他望着我的目光,总是似乎含着些深情,让我颇为困惑不适。明月也满心欢喜,日日前来,均是为我们喜房添置物事,或者墨宇喜欢的墨清砚,或是墨宇喜欢的悠昙花,大大小小,极为详细。比起明月,我心赧然,如此,我竟似乎对墨宇几乎不曾了解。无妨,只要心靠的近,便是极好。
纵使夜夜忍受锥心挖骨之痛,我也终于熬到了我的大日子。端端做于镜前,我望着镜子里着大红喜袍的自己,面颊仍是彻骨寒,眼角眉间却有几分喜色,我命苍凉凄惨,得墨宇,真是幸事。墨宇,过了今日,你便是我夫,我不再茕茕孑立,仿若雨下孤草终于有了依靠。
拜天地,敬尊位,入洞房。芙蓉暖帐,红烛摇曳。我静静等着墨宇,怀揣欢喜。终于,门被吱呀推开,步履徐徐。“墨宇,你来了。”我轻轻唤到。“润心,忍一忍。”他声音竟带着颤抖。我心一疑,等待不及,自己揭开盖头,却见墨宇身穿大红喜袍,面颊仍旧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眉头却紧紧皱起。向下看去,我顿时一惊,心寒透彻如坠地狱。墨宇怀中竟是抱着沉睡的明月,而那明月身上的大红喜袍生生刺伤我眼我心。不等我开口质问,墨宇已经一掌击中我面门,我堪堪倒下,继而手腕命脉被利刃划破,血如泉涌,鲜血似被某种力量牵引流入明月心口。身心皆已被这风云突变击垮,那蛇啃蚁噬,破印之苦都不及这剜心之痛。“为什么!墨宇。”墨宇再不言语,只是施法将我血液抽离。“为什么,为什么……”我失控,竟然有血泪从这眼流出,“墨宇,你说过你要护我一世啊。”身心震恸,破魔印再次席卷而来。“啊!”猛然周身光芒四射,似有股破天灭地之气从我体内迸发,再无知觉。
四
似乎是从万般虚无中走了出来,身体竟然灵力充盈,想要活动,却发现一只脚动弹不得,似是被什么桎梏。“是固灵锁,莫要乱动,你失血过多,会伤其根本。”风鸣端着一碗汤药走过来道,“墨宇,他……”我了然,冷笑……“那日,墨宇欲利用你唤回昏死的明月,明月魂魄本已唤回五分,不想你万般痛楚之下,竟然完全冲破震魔印,灵力陡然爆发,唤魂术无法再行。他急求救明月之法,便用固灵锁锁了你,带着明月匆匆离去。”“呵,他竟然还想回来接着利用于我吗?是了,我的血还未被他放干。”“你可奇怪,为何明月昏死已久,却仍活生生出现在我们面前。”“傀儡术。”我口中喃喃。“没错,傀儡术若要施展,需要施术之人半生灵力,墨宇便是挚爱明月至此,不惜自损己身,以慰相思。”“呵呵,所以他更不介意艰难,精心设计,先予自己下毒,后惑我付诸真心,诱我至此,取我血液,唤魂明月。呵,人心真真诡谲,我心本已支离破碎,却仍骗我,伤我。”悲恸再次席卷,灵气猛然四散,固灵锁都震上一震。风鸣面色似有惊疑划过,暗忖道:“灭魂咒竟有松动?”
不想风鸣竟会日夜照料我,因震魔印被完全冲破,夜间的痛楚不再,且我的身体竟开始以神鬼之速恢复起来。望着又来送药的风鸣,我冷冷问道:“你对我这般,是因为初见时,你口中的珈蓝?我和她几分相似?”“不是相似,而是一摸一样。我不想瞒你,对你这般,确是因为珈蓝。”果不其然,这世上从没任何一个人真心喜欢我,过去,现在,将来,有的唯有欺骗,利用,残害。“那你又打算如何利用我呢?”风鸣面色却是一暗,泛上层层痛苦。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我要爱你。”我猛然抽手:“你们兄弟竟用相同手段,真真可笑。”他面色越发痛苦,泛上几分疯魔:“不,你在的日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时常悄悄望你,在心里描绘了千遍你的音容笑貌,却又怕你发觉。试着送你喜欢的物事,想要博你欢心,又要不漏声色。此生,我定是要爱你,护你的。”心下忽然痛苦,墨宇,也是这般说要护我一世,可是……愤怒迅速将我吞没,我掌风凌厉,全数击于风鸣左肩,风鸣已用手一挡,却仍口吐鲜血,几欲昏死。“你默动气,身体要紧。”风鸣步伐已浮,扶着墙壁,缓缓退出。
我双目再次流出幽蓝血泪,万般痛楚。墨宇,族人害我、杀我,世人怕我、憎我,我皆对他们不屑。可唯独你,我那般爱你,你却欺我、伤我,我无法忍、不能忍,我必让明月魂飞魄散,让你也尝尽痛彻骨髓的爱而不得。
风鸣再未来过,但殿内小将却仍厚待于我。转眼已过三日,我的身体全数恢复,灵力比之前不减反是大增。我日夜修炼,想是打破这固灵锁,指日可待。我正运气提神,一位小将骤然跪在我铺下,“求求姑娘务必救救风鸣公子,公子今已气若游丝,怕是,怕是……”我心竟有丝丝不适,“把他抬过来。”风鸣面色极为苍白,嘴角唇边却慢慢泛上笑容,“原来你仍是关心我的。”“可笑,我只是不想欠你救我之恩。”手中灵力织成网,探视风鸣伤情,七经八脉竟已几乎全部断裂,心脉也已经去了八分,我的灵力竟可伤害至此。我面色一变,心里莫名焦虑,太重了,我救不了,无能为力。“默要忧愁,也默要愧疚,就算你不击我这一掌,我也命不久矣,本不想让你看到我濒死的样子,可我又着实舍不得不看你这最后一眼。”说罢,风鸣手中缓缓凝结出一颗晶蓝明珠,“这是你予我最珍贵的恩赐,我死以后,你便吸收了它,可助你增灵力、了心愿。”鬼使神差,我竟把一根手指抚上了风鸣的面颊。风鸣轻轻把手覆在我的手指上,“从前,你也是这般,真真怀念。如今我就要死了,我心有夙愿,唯你可圆。”我心一紧,默默点头。“告诉我,你就是珈蓝,你不曾恨我,可好?”风鸣濒死的凤眸中浸满了颤抖、期待和担忧,我有些不忍,“我是珈蓝,我不恨你。”风鸣嘴角泛上满足的笑意,望了望我手里的珠子,“珈蓝,以后我们终于再不分离了。”说罢,他的眸子突然涣散,手臂重重垂落。心里莫名泛上一阵痛楚,“按照你们的规矩,厚葬风鸣。”我对殿内小将吩咐道。虽风鸣言明非我置他于死地,但我仍旧看到了殿内小将眼中的仇恨,无妨,我这一生,厌我、恨我之人,不再乎多添几个。风鸣的晶蓝明珠果然灵力巨大,吸收之后,灵力倍增。将我全部灵力施加于脚腕固灵锁,轰!金光四射,固灵锁堪堪破碎。
五
再见墨宇,他正满眼浸着关切地在为明月擦拭面颊。我心悲伤,泛上憎恨。灵力在手中凝结出慑人利刃,墨宇猛然回头,灵力四起,将明月护在身后。“呵,真真至情至性之人,为了心爱的女子,何事不能做呢?精心设计可以,性命不要也是可以。”“润心,莫要胡来。”“不要如此唤我!”利刃之上,灵力越发凝结。“哦,润心,我原以为是你要温暖我心之意。方才想起,是你欲放干我血,滋润明月之心吧。你还真是入戏,给我这个工具也起了标志用途的名字呢。”心如入沸水煎熬,再无法说下去,手中利刃径直刺向明月。墨宇忽而展开双翅凝聚灵力,奋力阻挡我的攻势。锋刃偏转,墨宇翅上羽毛四散飘落。心里又泛起不忍,我狠狠压制,恨自己没用。墨宇趁我分心,迅速凝结灵力在明月周边布下结界。我愈加愤怒,手中攻势凌厉。墨宇灵力亦是极强,他忍无可忍祭出烈火法器。火势迅速蔓延,我竟一时无法突破。愤恨更盛,“墨宇,今日,我必杀明月!你竟以为我敌你不过吗?”看清我手中之物,墨宇眼底泛起层层担忧。他越是如此,我越是如烈火灼心。原是我手中正是那明月傀儡,灵力猛然爆发全数施加于傀儡之上,承载了墨宇半生灵力的傀儡顷刻间灰飞烟灭。墨宇顿时口吐鲜血,心魂俱损,大厦将倾。“墨宇,你觉得此时,你还挡得了我吗?”“润心,一切不是你想的那般,默动明月,求你。”“求我?骄傲清冷的墨宇,竟然说出摇尾乞怜之词。你也会觉得痛吗?可你又怎知,那震魔印夜夜锥心挖骨,我有多痛?大婚之日,你为明月吸取我命脉之血,我有多痛?”一时间,我已愤恨至极点,奋力凝结全身灵力,甚至不留一丝护身。灵力之韧锋利无比,陡然刺破结界,明月再无可挡,此一击必让明月魂飞魄散。却不曾想,墨宇竟猛然用胸膛挡住利刃,刃既发出,收无可收,墨宇胸膛瞬间开出一朵血色红莲。墨宇口吐鲜血,脸上挂满遗憾,深情凝视明月,又回头望我,“润心,定要信我,护好明月躯体。”“墨宇,你心里还是明月最为重要吗?你可曾爱过我?”墨宇不语,只是用手轻抚我的面颊,满目怅然,忽而眸光四散。“墨宇,不要走,你还没回答我啊!”我如遭重击,顷刻血气上涌,万念俱灰,记忆仿若挣脱囚笼之困兽,以雷霆万钧之势摆脱束缚。一时仿若天崩地裂,万般虚无镜像将我吞没。
六
彼时,我正着一袭幽蓝水裙,于天地飘零,布露降霜,万载千年,无牵无挂。日日夜夜,我皆孤身一人,唯有一颗晶蓝明珠与我相伴。众人眼中,我是清寒冷漠的霜露神女,可无人看的到我心中万载孤寂。
寂静清晨,光明尚未降临,唯明珠在我面前熠熠闪烁,为我照亮前路,一根手指爱怜地轻抚明珠,伴随指尖一滴幽蓝血液浸入其内,它仿若百般不愿,光芒一亮一暗。“乖,幽蓝血液,唯神女一脉,代代相承,可解千毒、唤百灵,唯有以我血滋润,你才能灵力渐长。”我正分心之余,远处忽而光彩大盛,七色流光在天边瞬间绽放,竟是一只烈焰彩凤,凌空翱翔,又猛然降下凡间。凤凰五百年便要历劫涅槃,他这般,此劫当是要受凡间七苦。烈焰彩凤,世间最为炙热之灵,我忍受黎明孤寒万载,着实渴望温暖,不如此番跟去放纵一次。珈蓝,这神女名字怕是不能再用,每每黎明布霜,太阳未升,唯有明月当空,不如便化名明月跟随彩凤于凡间走上一遭。
彩凤降生于一农户家中,名曰墨宇,生的极是俊美,可却天生异瞳,有人传言他乃妖精,于是无人敢嫁。瞧准时机,我悄悄潜入墨宇房里,“我嫁给你。”“你不怕我?”墨宇定定地看向我,故意展露异色双眸。我刺破指尖,流出幽蓝血珠,“若论诡异,我们彼此彼此。”本来只想从这彩凤汲取些许温暖,怎料日子一久,他竟整个人也住进了我的心里。我们或是一起播种,享受田园之乐。或是一起观星赏月,长夜漫漫,不再独我一人。天上,我是清冷的神女,可面对墨宇,我总是觉得暖,仿若唤醒了内心的光明。由此,我们之间,爱情漫漫滋生,就连我的性子竟也日渐开朗起来。收起思绪,抬头望向墨宇,他正专注地修剪柳枝,欲为我做一只风筝。“墨宇,你为何爱我。”墨宇抬头定定地看我,“明月,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世间竟有这般满目清寒的女子,面目如此,心里又有多么孤寂寒冷。我觉得好心疼,就莫名想要温暖你,想给你明媚快乐,便是如此越陷越深。”真真戳心,“墨宇,只有你懂我的冷。我亦是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想要索取你的温暖。真乃一个想要,一个想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墨宇轻轻环抱住我,眸光温热四溢,“如此,甚好。”
我想凡人命数虽短,但我与墨宇仍有数十载可以共享繁华。可是,没想到,一切结束的那么快。那日,我去采买初春稻种,甫一回来,就见墨宇已被一只穿云箭刺破胸膛,顿时烈火灼心。天将一脸轻视道,“不必担忧墨宇上神,上神历劫结束,涅槃重生。珈蓝神女,还是担忧一下你自己吧。”天界牢狱,我并不害怕,只要墨宇安好便可。
七
天界之上,天帝震怒,“神女珈蓝,犯下大错。一乃玩忽职守,私下凡间。二乃破坏上神历劫,与彩凤产生情愫。天界凡间,皆因她秩序混乱,罪不可恕。现判她领四十道天雷,再受灰飞烟灭之刑。”“求天帝宽恕。”一着青蓝长衫男子痛苦跪地,“我乃上神彩凤之幼弟,但先天不足,甫一出生便魂魄散去。幸得一缕孤魂机缘巧合化为一颗晶蓝明珠,受珈蓝神女之血润泽,方才重化人形。况珈蓝神女凡间之时,便已有悔过之心,这才让我告知天帝,望天帝定要宽恕。”“即便如此,可珈蓝毕竟大罪,若是轻易宽恕珈蓝,叫我如何给天下交代啊。”涅槃的墨宇惊闻噩耗,亦是展翅疾驰而来,直直跪下,“求天帝宽恕,此并非珈蓝神女一人之过,臣愿意一力承担四十道天雷和灰飞烟灭之刑。”天帝面色一变,本不想饶恕珈蓝,但自开创天地以来,从未对上神处过极刑,只得妥协。天帝无奈道,“现彩凤愿替珈蓝承四十道天雷,湮灭之刑酌情免除。可珈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毁其实体,谴其三魂七魄堕入下届,置极苦之命数。且神女一族,天生幽蓝神血,灵力巨大,还需施灭魂咒以封印灵力,免为祸患。”
牢狱里,风鸣静静地望着我,泪流满面,“珈蓝,不要恨我好不好?我这么做,原是单单想要让你和墨宇分开,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轨迹。我才是最爱你,最懂你的人啊,我只是渴望追回你我过去的日日相随。可我没想到,会引起天帝如此震怒。珈蓝,求你看看我,等我,我定会想办法。”“我用血泽你,你便是这般回报。我惧怕寒夜,挚爱墨宇,桩桩件件,你居然说你懂我。”说罢,我低下头,不愿意再看风鸣一眼。
数日之后,避沧山下,清圣族诞生一名蓝血女婴,被视为异类妖孽。
八
怀抱着墨宇渐渐消融的身体,我万分悲恸,灵力四散,一瞬间,草木枯萎,山河变色。“墨宇,你醒过来啊,你是神,怎么可以灰飞烟灭。都是因为我,你为我受了四十道天雷,心脉俱损;又因为我毁了明月傀儡,你灵力半失。不然,凭你之力,如何会受不住我的灵韧。”我的心渐渐跟着枯萎,万念俱灰。墨宇身体化为万千羽毛纷扬散去,最后竟是出现了一盏凤凰风筝,正是墨宇为我做的那盏,上面写了满满的蝇头小楷。
明月吾妻,怕有一日,情原难尽,固为夫著信于筝,藏于吾魄。
天帝取你三魂七魄堕入凡间,又对你施加灭灵咒,封印部分灵力。但幽蓝神血灵力巨大,有朝一日,必将破咒,介时,灵力大增,你的肉体凡身必将受之不住。为夫已向太上老君求解,用我烈焰彩凤上神之躯,重铸你的神女之身。再次相见,为夫已不再拥有烈凤之七彩光辉,只是一只翅羽漆黑的鸟妖,庆幸明月没有嫌弃。
明月,我深知你做为珈蓝、润心之时,都不甚快乐。唯有做回明月,才能舒心明媚。故神身以明月之形为铸,来承接你的三魂七魄。
老君告知,唤魂之术,需在十五之夜,赤色冲月之时,以幽蓝神血为引。且万不可提前告知于你,否则魂魄不易离开旧体。故为夫欲借大婚之赤色行此仪式,且不可提前让你知晓。介时,你必会怨我,不过待你魂魄归位,便可明白为夫苦心。
不想风鸣不但是我的幼弟,真身还是你的晶蓝明珠。他认为明月之躯复活的绝不是珈蓝,故他偷偷用己之真身欲造珈蓝之形体,几近消亡元神。他还给我下毒,试图趁我不备,迫害明月神躯,但我终究无法狠心,痛下杀手。我毒发之时,机缘巧合,得吾妻所救,不幸之万幸。若我死,吾妻勿信风鸣挑拨之词。风鸣大错,但心系吾妻,且命不久矣,望吾妻切莫再恨。
之前,因要寻找吾妻,便以半数灵力化为傀儡,代我照看你的神体。她与你相貌一致,跳脱活泼,可终究不是你,多希望你可快些回来,同她一般快乐无忧。可惜,吾妻若见此信,说明为夫已去。为夫说过一生护你,却无法让你免除苦难,实乃痛不欲生。
吾妻定要再寻高人,为你施唤魂之术。夫无所求,唯愿吾妻安乐。
九
天空忽降大雨,却冲不尽悲痛,我已心神俱碎。“墨宇,你这般为我,我却重重误解于你,直至让你灰飞烟灭,我如何能原谅自己。”手持风筝,默默走到明月身前,她的嘴角仍带着笑,不似我,满面悲怆。我轻轻环抱住明月躯体,“墨宇,可我只想你为我施那唤魂之术,我这就带着明月去找你,可好。”灵力顿时四散,周身雨水瞬间化为万千霜露,进而结为寒冰,将我与明月还有那风筝紧紧冻结在一起。劲风忽至,我们破碎纷扬,随风而去。那一瞬间,阳光反射,万丈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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