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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花园有个大庄园,住着一家大财主,姓余名茂堂。他家门楼张灯挂彩,炮竹冲天。离大庄园不足华里,有户柴门土屋,正是王老五的家。微弱的油灯光下,王老五一家老小正围坐在厅堂一侧的土炉边烤火。他娘正拿着大烟干,吧嗒地抽着旱烟,笑眯眯地看着孙儿们嬉闹。大儿子大牛正笨拙地给弟弟们做木头枪,三儿子小豹、四儿子小羊围在一旁,出神地看着。小女小蝶拿着一个自制的布娃娃靠在她奶奶膝盖上睡着了。四羊生来体弱多病,营养又差,最怕饿,见还不开饭,就冲厨房嚷嚷:“娘,我饿了——”
在厨房做年夜饭的戴芝忙答道:“晓得了,等你大回来就开饭。”说着,叫一旁帮做饭的大女儿云雀送几只野鸡腿给弟妹们先填填肚子。
云雀从厨房出来后,喊道:“奶奶、弟弟、妹妹,娘知道你们饿了。吃年饭要等大(父亲)和二哥回了再吃。他们到大山里打猎会更饿的,你们就忍忍吧。娘叫我把这野鸡腿先给你们止下饿。来,这是给奶奶的,这是给小羊的,这是给……别抢,别抢,小豹,就你刁,人人都有分。”分完鸡腿又回厨房帮娘做饭。
小豹几口就吃完:“大和二哥怎么还不回?”说罢,抢了小蝶手里的鸡腿就跑。
奶奶看后,嗔道:“看你这个孩子真霸道!小蝶,我的乖孙女,不哭不哭,看奶奶给你什么了?”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纸包,从里边拿一小块冰糖,放在小蝶口里,小蝶不哭了。奶奶又说,“我最爱小蝶,就给你吃,羡死小豹!”
小豹一见,眼睛张得大大的,小手指塞进嘴里,口水顺着流出来,眼珠一轮,又折了回来,偷偷走近小蝶,用双手压挤小蝶鼓囊囊的两腮,小蝶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冰糖,小豹赶紧放进自己口里。
大牛一见气愤愤地说:“小豹,你不照看弟妹还欺负她,看我打不打你!”说着放下柴刀,用还未做成的小盒子枪做武器欲追打小豹,小豹机灵地冲出了门外。
小豹刚跑几步,差点与进屋的父亲和二哥相撞,本能地大喊:“大、二哥……”
土屋里的人听到小豹的喊声,一齐走近门前。只见王老五背着一个老头儿,后面跟着一个驼背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娃,二虎浑身是雪,挑着一担筐,正向屋里走来,十分惊愕。
王老五只顾进屋,忘了观看站在门口的家人。前脚一踏进门槛,就急急地喊:“戴芝,戴芝!”怒吼的风雪随之被关在了门外。从愕然中惊醒过来的戴芝应了一声,又不由得问当家的:“老五,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老五说:“快,快,把人安顿好了再说。”又瞟了一眼大牛,“快把你和兄弟的床铺收拾一下!”说着,背着老头进了一间又黑又破的房间,把老头放上床,盖好被褥,他才转身对媳妇说,“张爹爹不小心摔倒在路边的深沟中,人跌坏了,还差点被雪埋了。”
“哦——,菩萨保佑!”戴芝在心底为张爹爹祈求平安,也没再问什么。
她婆婆在一旁吩咐:“戴芝,快泡碗糖水给这位爹爹,暖暖身子。”
“嗯。”她应声而去。
那个驼背女的被安置在火炉边抱着小女孩烤火,满脸的惊恐与满身的饥寒似乎冰块遇到阳光在一点一滴地消融,代之而起的是一脸感激与幸运。
戴芝婆婆还不停地在安慰着她:“姑娘,到家了,就不怕了。你们是怎么遇上我家老五和二虎的?”
戴芝也向她递过一碗糖水,插话道:“你们住在哪里?怎么过年了,还往外跑?”
她把糖水一饮而尽,叹了一口长气:“谢谢大娘、大嫂一家救命之恩!我叫张淑芬,家住六安城。幼年丧母,全靠父亲一人既当爹又当娘的把我拉扯大。那年元宵灯火晚会上,与仪表堂堂的余耀财相识。”说到这里,她有些干涩的眼里流露出往日的欢欣。沉默片刻,自觉失态,刚才苍白而脏乱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不禁偷看了她们一眼,继续说,“后来才知,耀财家在大别山腹地“不久,耀材就托当地有名望的乡绅说媒,父亲也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她突然打断这充满爱意的宁静,告诉面前的恩人。并且起身,将孩子交给戴芝,然后脱掉外衣,背上露出一团棉絮。明眼人一看,原来驼背是装的。接着,她进厨房舀了洗脸水,洗完脸出来。戴芝婆媳一见,大为惊诧!原来这丑女子竟是水葱儿似的俊俏惹人!难怪财主家的二公子见她后消魂落魄,非她莫娶啊!
她没等戴芝婆媳问清如此装扮的原由,就告诉她们:婚后,日子过得倒红火。可以说,男经商,女操持家务,一家有酒百家亲。但是,那年丈夫离皖去后,久久不见归来。次年女儿出生,家务繁忙,用度增加,父亲身体不如前,自己仿佛泰山压顶
戴芝婆媳的心被她说痛了,正准备安慰她一句,她突然破涕一笑,说:“真是水转路转山不转。前不久,忽然得到丈夫的口信,说他在黄州做生意,而且变财神了,叫我找到英山厚花园,去见他家人,道明身份,让家人送我到黄州找他。家父听说后,一阵惊喜,但怕路途遥远,执意要送我到厚花园。因为家乡自闹长毛以来,盗匪猖獗,从六安经霍山到英山,路途300多里,又多荆棘丛生之山路,正是盗匪出没地方。为了一路平安,家父才想起这等妙策。一路上,尽管攀山越岭,又遭风雪侵袭,但没遇上土匪流氓,不幸的是本来疾病缠身的家父,经这一颠簸,累得不可开交,到多云山
戴芝连忙伸手扶起她,拍拍她的肩,道:“淑芬妹子,你不用哭,哪家没个三灾四难的。你们父女有缘来到了我家,我们就会尽力帮助你们,再说余家离我们家不远,等你大(父)伤情有点儿好转,我就送你们到你夫家去。”
“谢谢嫂子了!赶上年节到了你们家,真不好意思。”淑芬止住哭,擤了把鼻涕,说。
戴芝婆婆说:“孩子,看你说到哪儿去了?这过年添人进口可是好事。”
戴芝也说:“没什么。有我们吃的,决不会让你们饿着,我们喝粥,你喝粥,我们吃肉,你吃肉。”
她们正说着,小羊从房间出来,嚷:“娘,我饿了。”
小豹也跟在后面嘀咕:“一下子添这么多人,肉不够吃了。”
云雀忙拉小豹衣角,示意不要说。小豹反而大声喊:“人多,肉不够吃怎么了?!”
大牛赶紧过来呵斥:“你就知道吃,吃,吃!好了,哥等会儿给你做盒子炮。”
小羊:“我也要。”
大牛望着可爱的小羊,说:“好的,一人一个。”两个弟弟都被逗乐了,蹲在火炉边烤火。
王老五从张爹爹床边离开后,来到堂屋,对大家宣布道:“现在开始祭祖。”随着他一声呐喊,屋子的大人小孩都忙碌起来,搬椅凳的搬椅凳,摆酒杯、筷子的摆酒杯、筷子,上菜的、燃香纸的,放炮竹的……好不热闹!接着男人、孩子拜祖人。闹了一阵子,主客合成一家便开始喝谷酒,吃年饭。微弱的籽油灯下,喜乐融融;熊熊的炉火在燃烧着贫穷人家的和谐与希望。
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过年,总算在除夕这天圆了孩子们的梦。王老五看到儿女们脸上淌着幸福的欢笑,娘的额角展平了
大家酒足饭饱,围在火炉旁守岁。送走旧年的不幸,祈求新年幸福的到来。
炉火正旺,远方传来声声爆竹鸣响。窗外,白茫茫一片,寒光仿佛也增加了喜庆的温度。他们一家人谈天、守岁。二虎、小豹、小羊、小蝶、张淑芬的女儿留香,几个孩子在几间屋子中跑来跑去,点松明子,燃放炮竹。
“芬——”张爹爹在房里喊叫。
“留香,好好玩,别打架。”张淑芬对女儿说着,赶去看家父。
老五娘见状,喊道:“五儿。”
“娘,么事?”
“你把我的躺椅搬到火炉边,把张爹爹背过来,他一个人在房里太寂寞了。”
“好的!”
王老五搬来躺椅,又走进安放张爹爹的房。
张淑芬坐在家父床边,听张爹爹说:“淑芬,我原以为年前能赶到女婿家,赶上了大雪天,路滑摔跌,不想耽搁了。逢年过节的,我们爹甥三代一下子困在王家,给人家添了天大的麻烦,我看到恩家上有老,下有小,也不是富裕人家,我又跌得不轻,该如何是好?”
张淑芬觉得家父说得在理,但看到他伤病成这个样子,不忍心让他更伤心,便安慰他说:“爹,他大哥,大嫂都是好人。大嫂说,余耀财家离他家不远,等您伤病好了,就送我们去余家。”
“这当然好,只是过分麻烦人家实在不好意思。”
“那也没有办法。”
“张大叔,您别见外了。能够相识,本来就是缘分。您安心养伤吧。看,我正来背您去火炉边躺躺哩。”
张爹爹干涩的老眼里湿润起来,无限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们了!我不用去了,躺在这儿很好。”
“哪里话,大伙儿都在火炉塘烤火聊天守岁,多热闹,把您一个人留在房里,又寂寞,我们也不放心。别客气,来,我背你。”
但张爹爹恁地不肯。张淑芬也怕过分麻烦人家,也劝住王老五。王老五只好回到火炉边,继续和家人嗑瓜子、吃苕果、野板栗……
夜深,孩子们陆续倒在大人怀里或椅凳上睡着了。张爹爹几次伤疼难忍,碍于在别人家里不“娘,这么下来,我家赔得起吗?”
“大牛,做人啦 ,总不能光顾着自己。既然走到一起来了,就得相互照应。帮人也是帮己呀。”
“娘,孩儿明白了。只是这厚雪、草药不好挖啊!”
“不好挖,也得找,挖不上草药怎给张爹治腿呀。”
他们说话间,远方雪路上,走来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去陈奶奶家后,他们继续挖草药。而此时二虎、小羊、小豹、小蝶、小留香五个孩子在家门前空地上,做打雪仗、堆雪人的游戏。小留香跌跤了,小豹赶忙过去把她扶起,拍掉她身上的散雪,做个怪脸,把哭着的小留香逗乐了。屋内,云雀在给老奶奶梳头,张淑芬在给父亲轻轻捶背,王老五则给张爹爹赶做拐杖。老奶奶和张爹爹在享受着孩儿们的孝敬下,油然地拉起家常。
张爹爹对老奶奶说 :“余耀财这个畜牲,把我女儿骗到手,也不知他跟他家里人说过没有,他一走就是几年无音无信,小留香出生还没见着爹爹啦。这回听他的口信,我们来投亲,也不晓得亲家认不认我们?”
老奶奶道:“余老爷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你给他送来这么个好媳妇,好孙女!我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哟,怎么会不认亲咧?”
一旁的王老五也停下手中活儿,看着张老爹,道:“大叔,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现在顶要紧的是养伤养病,等您能动弹了,我一定送你们去认亲。我家是他家的老佃户,我们熟识哩。老太太也是个贤德人,他不会不认你们的!”
云雀梳完奶奶的头发,准备出去,听父亲这么讲,便鼓起腮帮子,说 :“就算他不认你们,小留香是余家的血脉,他能不认吗?”
淑芬的拳头停止在父亲肩头,脸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我总是怕……”淑芬的拳头停止在父亲肩头,脸上显出焦虑的神色:“我总是怕……”
老奶奶站起来,望了一眼淑芬,说:“不用怕,我们担保没有事的。”
天色慢慢地黯淡下来,倘若在晴好的天气已是掌灯时分,因为皑皑白雪延迟了黑暗的来临。
戴芝母子仍在山沟里扒雪。他们的手指冻僵了,如同冰棍失去知觉,僵硬的指头上有殷红的雪痕,脸上的颜色也显得憔悴。为了寻找草药,他们已忙碌了一整天,在这茫茫雪野,如大海捞针一般,不过,他们平时对这一带的野菜、草药生长的方位熟悉,他们也能在银海里寻到大半药筐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草药。但要彻底治好张爹爹的伤病,还不够。他们得继续找,继续忍饥挨饿。
“往前扒,我记得这儿有。”大牛扒了一个位子没发现草药,两眼望着母亲,摆摆头,意思是说,没有草药,但戴芝还是一半鼓励一半命令的口吻说道。
大牛将冻红了的手就着嘴哈哈热气,接着又快速扒起来。不一会,果然发现了药草,用锄头挖起来,装在篮子里。真不想再找了,就对母亲说:“娘,已经差不多了吧。”
“还差一棵野生田七。走,我们上独龙尖。”戴芝说完,拿起锄头,就走。
大牛不想走,有气无力地说:“天不早了吧。娘——”
“天不早也要去!”
他万般无奈,跟在母亲身后,朝“独龙尖”走去……
雪夜尽管姗姗而来,但王老五家还是掌灯了。
云雀在厨房里喊:“大,晚饭做好了,开饭吧。”
“你娘和大哥还没回,再等等吧。”王老五说时,见张淑芬在旁,又说,“啊,张家妹子,你父伤痛饿得快,你先添碗饭喂他吧。”
“我已经添好了。”云雀边说边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张淑芬忙接住,将它送进父亲房里。
小羊见了,喊:“我饿了。”
“我也饿了。”小豹、小留香也叫起来。
老奶奶心痛孙子,对老五说:“戴芝、大牛怎么还不回哟?要不,让孩子们先吃啥。”
王老五心急又烦,只顾嚷道:“叫饿?叫什么叫,你娘冇回不开饭!”
三个小孩都吓哭了,云雀忙去哄他们。
二虎嘟着嘴:“娘和大哥不会出“闭住你的乌鸦嘴,没句好话!”本来王老五在担心、着急,被二虎点破,心里更不是滋味。
“五儿,你今晚是么回事,对小孩子那凶。戴芝娘俩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老奶奶说着,口里念叨,“阿弥陀佛——”
张淑芬从里屋出来,说:“大哥,让我去找找大嫂他们吧。”便往门口走。
王老五赶紧劝止:“你人生地不熟,怎么找?要找也是我去找。”
二虎说:“大,我和您一起去。”
正说话间,戴芝和大牛背着药筐和锄头,进了家门,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然而,张爹爹在房里突然嚎啕起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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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 |小说连载【黄昏雪】(二)
文章 |吴远道/王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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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意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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