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们守着老房子,姐妹们容颜依旧,均是年少未出嫁时的模样,说说笑笑,都是快乐少年郎。
01
我们搬离老房子已经14年了,如今的梦境却总是停留在那里。梦中,我与姐妹们依然像从前,翻墙头,偷李子、摘榆钱、小河里踏浪、泥田里插秧……夜晚满天星光,我们还疯跑在乡间的小路上。
从前,老房子热闹非凡。一大家子,几十号人,交叉相邻的住着。我家对门是大伯家,北边相邻是三伯的院子,西边连着五叔家和六叔家。二伯住的稍远,在队里东头的麦场上。
每当夜晚来临,我们总要在三伯母屋里相聚,大人们支起一张炕桌玩纸牌,小孩子则在一旁抓羊拐(羊膝盖一块骨头)。
小小的屋子,竟然能容纳几十人,连伯母小屋的门槛上都会蹲坐着人,家人们挤挤闹闹,却一点也不嫌拥挤。
偶尔,哪位堂兄来迟了,赶不上一场牌局,就站在旁边观战,时不时地“指点江山”。有时,碰巧给谁指点输了,也不免要挨一巴掌,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们姐妹六七人,总是在一旁熬到大人们牌局散了,蜂拥前去炕桌边抢夺有利地形,过一过牌瘾。
说起来,我们家的兄弟姐妹们好像尤其爱玩扑克牌,这大概也是从小观多了牌局,跟父辈们耳濡目染来的。弟弟和小堂妹都是五六岁时便会很多玩法,连我至今都不会的“拐三”,早就被他们几个小姐弟玩腻了。
直到现在,姐妹们聚到一起,也总是要找机会玩两把牌,聊一聊过去的时光。
印象中,好像是自三伯去世后,我们每晚都像约定过一般要到伯母家转一会儿,母亲说这样可以给伯母改改心慌,帮她共度难关。
02
父亲说,人要守房子,再好的房子如果不住人,也很快就会破败。
老房子现在颓败了。地基深陷,墙皮脱落,玻璃也莫名其妙碎了好几块。
大前年,三伯去世20周年忌日,我和姐妹们去看老房子。来到了伯母的老院子,地面杂草丛生,一条麻蛇死在了门口。
院子中间,还搭着那根晾衣服用的铁丝绳。伙房里的灶台倒塌了,地面上还有煤炭渣子。墙角的那颗小桃树苗,竟然已经长成三米高的大树,那口压水井曾经压出的井水是我们在暑天消暑解渴的最佳饮品,现如今不知还能不能出水……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而亲切,往事也随之像过电影般浮现在眼前。
每年夏秋季,傍晚每家都会打蚊烟,来熏蚊子。抱来一堆麦草或空麦壳,在上面淋上水,将草淋湿点燃冒烟。
打好蚊烟,大人们围坐一起聊天,我和妹妹们就挨个院子乱窜,跑跑跳跳,仿佛永远都有用不完的能量。
遇上月光很明亮的时候,大家就跑到邻居门口,召唤小伙伴们出来玩藏蒙蒙。藏蒙蒙其实就是团队捉迷藏,人分成两拨,按找到的人数比例来算输赢。
那时候,我们能藏的地方有很多。大伯家的草房子、大门外的墙角根、碳房子,甚至在冬天就俯身趴在地里,对方也很难发现我们。
不过,这藏蒙蒙的地方也是有规定的,正屋是不能藏的,以免打扰到大人,破坏我们的游戏。
有一回,堂妹自己在家玩藏蒙蒙,睡在了五婶的衣柜里。家人焦急地找了几小时,最后却在衣柜里发现人家香梦正酣呢。
每次游戏结束,我都要被母亲数落半天,一身土灰,得拉在屋外拿笤帚上下扫几遍,才能进屋。其实,俯身趴地里,就是我最拿手的隐身法。黑暗中,趴在地里,眼睛时刻观察着对方人手动向,一有机会,便一跃而起,伺机跑到安全地带,喊一声“到家”,便算赢一个。
03
那年,伯母改嫁,全家人哭成一团。那场面,至今想起仍令人动容。我最不忍看离别的场景,偷偷溜回家里。弟弟回来找我,见他憋红了脸,我一问,他竟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时间,忽然明白这世间万种缘分,皆有了尽的那一刻。
自伯母改嫁后,大家便慢慢不去伯母的小屋了,小屋日渐冷清,终剩四姐和嫂子两人。最终,时隔三四月,四姐也出嫁,小屋里再也无人去了。
又隔半年,我们和六叔、大伯也搬离了老房子。三伯母家因嫂子盖了新房,也搬离了。于是,老家那一片,只剩下五叔一家。
如今,通往老房子又新开辟了一条大路,原先那条小路渐渐无人问津,愈发显得孤独、清冷。
童年的经历影响人的一生,我现在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我每晚都要做梦,有些梦醒来便忘了,而关于老房子的梦,却总能记得真真切切。说来奇怪的是,我竟一次也没有梦过现在的家,即使梦里有关的人和物是我们搬离老房子后遇到的,梦中的场景依然还是在老房子里。
梦里我们守着老房子,姐妹们容颜依旧,均是年少未出嫁时的模样,说说笑笑,都是快乐少年郎。
失�9r�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