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似乎比昨天更冷了。
村子前面小路旁的苦枥树,早被秋风刮得光秃秃,在呼啸的寒风中,寂寞的身子在瑟瑟发抖;小路边的那口深井,也在往外升腾缕缕寒气。
这样的冷天,村子里的大人,只在家里忙绿地准备着过年的吃食,小孩也只围在火炉旁,烤着火、吃零食、看电视,或者欢笑蹦跳。
可是狗娃不怕冷,因为奶奶告诉他,就这几天,去广州打工的爸妈要回家过年。奶奶用慈爱与绵长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发出了无奈与怜爱的叹息。
狗娃怎么可能不想爸妈呢。爸爸在生狗娃的时候回来了一个星期,妈妈好不容易带狗娃到两岁,也出去了,他们说,外面挣钱多些,再挣几年,多积攒些,就在村里盖栋新房,或者在城里买套商品房。他们勾画的美好前景,直说得爷爷奶奶眉开眼笑,脸绽菊花,一个劲儿催着儿子媳妇出去,说趁着自己年纪都不算太大,还能帮着带几年孩子。
爸妈出去后,爷爷奶奶就把孙子小斌的名字改了,叫狗娃。他们说,名字贱的娃好带。
爷爷奶奶拉扯着两岁的狗娃,守着老屋,守着家里的三亩田土,一晃又过去了3年。如今,狗娃5岁,早就能说能跑,壮实得像头小牛。只是不爱说话,让爷爷奶奶想着都皱眉头。可是,又能有谁和他说话呢?村子里已没有多少人守着了,尤其年轻的,不到过年,见不到几个人影。留下的小孩和老人,也都各顾各家,那些陪着爷爷奶奶的小孩,都像被栓在大人的裤腰带上,轻易不敢出去疯跑。
家里的三亩田地,爷爷奶奶会在春天的时候挖开、敲碎、平整、施肥,种上各种蔬菜。这个时候,爷爷奶奶就将狗娃带着下地,放在视线可见的地方。狗娃穿着开裆裤,在地边听鸟语,捉蟋蟀,捏蚂蚁,吃奶奶特意为他种的小草莓、小番茄。草儿青了又黄,花儿开了又谢,叶子落了再绿。狗娃也不觉得无聊,也不觉得好苦,狗娃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像地里的庄稼一样在拔节,生长,狗娃只是想远方的爸爸妈妈,听爷爷奶奶讲他们的故事,描述他们的样子,他在心里想他们的样子,想着想着,有时候也会默默流泪,他就跑到邻居静子家看她妈妈,静子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她是村里唯一在家陪着静子的妈妈。狗娃看静子妈妈给静子梳头,静子在她妈妈怀里撒娇,一看半天,一看又半天,总也看不够。
现在,爸爸妈妈要回来了,狗娃仿佛感觉到了妈妈的那双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的温暖。他暗暗对自己说,爸爸要是将我高高举起,可千万不能吓得尖叫,不能让爸妈笑话自己是胆小鬼。
小路上陆续有笑逐颜开的过年的回家人,好朋友虎子接到了爸妈,虎子一手牵着爸,一手拉着妈,他在中间蹦跳着,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狗娃看着觉得好刺眼。
看到狗娃,虎子开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大大的卡通棒棒糖,递给狗娃。狗娃退后一步,不接,小声嘀咕“不要,等下,我爸妈还有更多的呢。”说完,扭身跑了。
小路旁有一堵小小的矮墙,能挡着路口直刮的寒风。狗娃搬块红砖,垫着坐下。狗娃不想被来往的人看到,没有接到爸妈,狗娃不想回家,他决定就在这等着……
“狗娃——狗娃——”温柔的呼唤在狗娃耳边响起,爸爸妈妈回来了,妈妈把狗娃紧紧地搂在怀里,爸爸边亲狗娃边掏棒棒糖往狗娃的小口袋里装,狗娃往妈妈怀里拱紧身子,眯上眼睛,小嘴边荡漾着甜蜜的笑........。
“狗娃——狗娃——”奶奶边焦急的呼叫,边用力的摇醒狗娃,狗娃睁开沉重的眼皮,昨晚兴奋了半夜,也失眠了半夜,竟然不争气地在矮墙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很黑了,早该回家的爸妈没有回家,只有村口刮来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发出呜鸣........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还不回家?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家?狗娃望着村口的远方,一行长长的眼泪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