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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年纪,用别人的话说,就是“花儿”盛开的最灿烂的时候。本应该漫步在校园里,牵着某个美丽女孩纤细的手,一起搞一些有情调的事,才算不枉当年。可我却早早地忙活起生存这点儿事儿来。
两年前,我在X市的一所大学校内超市里找到了一个收银的工作,也算是物尽其用吧!毕竟之前跟着老肠九混过几年买卖活儿,经验不足,但念想尚存。
老肠九是我的养父,镇上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老肠九”,他是家里的独子,本姓常,单名一个发字。常发,常发,但从来都没有发过哪门子财。他的脸上也从来都没挂过富贵模样。我叫慕真。但随他姓,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刚刚把我从孤儿院领出来,他逼我管他叫“爸”,我没有吭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他的反应,他也瞅着我,不说话。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一个抬脚,我就被踢到了门的倚框上了。我大叫了一声,立刻哭了起来,抹着眼泪萎缩在角落里,不敢站起来。
他见不得我哭,走上前,抬腿又是一脚,“哭什么哭?你个小兔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他手上还拿着酒瓶,那是他的唯一嗜好,他的脑袋左右摇摆,然后继续说,“告诉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爹,你他妈就是我儿子,再敢跟我倔,你他妈试试!”
当时我从未听过这样粗鲁的话,不过我对此毫无办法,我他妈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所谓“狗不嫌家贫”,哪里还有挑剔之理?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而我也在他的巴掌和口水中慢慢长大。
十四岁那年,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人,我的处境并因此而稍稍改观。
那真是一个漂亮女人。
对, 漂亮女人!
至少是我长到这么大见过的最漂亮的了!以至于当时我恨不得使上全身的劲儿揉着眼睛去看。现在想来,她,那个女人,当时她散着的头发有些凌乱却仍然遮不住她白皙的脸庞,眉毛弯弯长长,眼睛不算大但却很端正,鼻尖在灯光下有些微微发亮,嘴唇上似是涂了口红,虽单薄却极尽诱惑。她身上穿了一件连体的类似睡袍的毛大衣,有些陈旧,却很时髦。
我当时猜想他们定是一对无名“夫妻”。当时我也只能这样形容他们的关系了。而在那个破落的小镇上那已经是极为轰动的事件儿了。以致于那女人来到老肠九家的前几天里总有人忍不住好奇来瞧观。
可这显然无法阻碍老肠九的好心情。
自从那女人来到家里,他每天都会提前下班,好像都温和了好多,每次下班回来脸上都带着笑对着那个女人,尽管笑起来眼角皱纹也跟着泛起波澜,那女人也用笑回应着他。有时候,他也会让我跟着去他工作的地方学习怎样做买卖,说是以后还得靠我赚钱养家呢!而当他说这话时我总归免不了吃惊,靠我养家?简直是天方夜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得温情了起来,对我也是越来越…不能说好,但至少比之前要客气了些!我把这一切的变化都归结为那女人的到来,我把她当做我生命里的福星,所以我打心眼儿里感激她。
她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为我们做早饭,热好的牛奶,煎好的荷包蛋,外加一桌家常菜,色香味俱全。每次我和他都吃得一干二净。而她就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们俩,偶尔发出那令人心软的声音——
“慢点吃,别噎着!”
生活在继续,他也在忙忙碌碌着他手里的工作,只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勤快,干活儿也利索了些,早出晚归的,慢慢成了习惯。而她就坐在家门口等他,等累了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醒了就继续等,慢慢地也成了习惯。我呢,就在他的冷言少语中,在她的每一次关怀的提醒中慢慢成长,也慢慢接受了她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的事实。在外人眼里,她显然已经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但是我却未把她当做母亲那般看待,只因她在那时的我看来,就好像一个画本上的人物,美丽的有些不真实。
一眨眼的功夫,两年便过去了。当我慢慢长到十八岁的时候,或许是缘于青春期,骨子里总有一股子躁动与不安作祟,听“书”上说,那是青春期里的男孩子都会有的经历,“书”上还将那种躁动和不安的情绪称之为“荷尔蒙”。只是那书都是在一些路边小摊报社淘来的别人不看的垃圾,我也就是在闲来没事时拿来消遣一下而已。
在老肠九上班那地儿我除了干活儿之外还结识了一些社会上的同龄朋友,在其他正常人眼里,他们纯粹就是一些小混混儿而已。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和我一样,从小由于缺少父母的爱,而渐渐走上了混社会这条道儿。他们喝酒、打架、找妞儿,甚至偶尔吸点儿白粉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在他们的“谆谆教诲”下也学会了社会上的那一套本事,简单粗暴。自得其乐。我时常会带他们来家里鬼混,趁老肠九不在家,偷偷带上几瓶啤酒,喝他个天昏地转。而她从来不会把我带朋友回家喝酒这事儿告诉他,所以我越来越感激她,也越来越随心所欲。
一天,老肠九打电话来说他晚上要值夜班所以不回来了。而我就照往常一样偷偷领着一帮哥们儿到家里,我们在外屋喝酒划拳,大声欢笑,她一个人在里屋看电视。后来,喝着喝着天就晚了,我把他们送走,就转身回到了家,一抬头看见里屋的灯还亮着,猜想着她还没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一步步走过去,听见有水声,敲了敲她的门,没人答应。我一下就慌了神。
难不成她有事?
我当时心里一纠,哪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冲了进去。令我,也令她感到难堪的是,她正在洗澡。
散乱的长发,惊恐的眼神,微微张起的嘴,洁白如玉的身体,高高隆起的乳房,隐秘的私处……我当时就崩溃了!但眼睛还一直盯着她的身体,或许潜意识里本不想错过这寸尺的肌肤,以及那丝毫的柔美和诱惑。我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时间似乎静止了,我分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有力也同样急促。而后是感到一阵尴尬,但我的脑海恍惚浮现出那“书”上写得那些男孩儿的青春期、荷尔蒙、朋友们口中时常提起的美妞儿。而她又在想什么,她怎么还能沉默地站在那儿?像她平时再平常不过的那样沉默?我真不敢想,我们就那样僵持了几分钟。
而后是,她推搡着我出了里屋,最后是一声巨响。‘哐啷’一声,门关上了。
我站在门外,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心里的小鼓却敲的更响了。她会不会怪我?我暗暗凝想。这还用问,她一定很生气,所以才会把我狠狠地推出来!对,她一定生气了!还好,她男人不在,要不……我想到这儿,浑身便生出冷汗来,方才喝下的酒全都随之蒸发掉了。
我完全清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马上离开这儿,马上!尽管这几年老肠九没有再打过我,尽管她平日里对我很好,但谁知道当他知晓我干过的“好事”还会不会重操旧业?她也一定不会再帮我说情了,毕竟她的身子被一个野孩子看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