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会做梦,会挑好梦做。人人落魄的时候不到彻底绝望总是要挣扎一下子的!有的挣扎对了,逃脱了命运恶爪,至于那些最终死在恶魔大手下地另当别论,也并不是没挣扎。只是挣扎的力气远远不够了!
两口子过日子,可不全是幻想着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旅个游品个美食谈谈情说说爱,更多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鸡飞狗跳。那些幻想可以拿来当点心,就着睡梦吃。
婚姻里因为期待落空,离婚了,因为有期待,又恋爱了,折腾来折腾去无非是“那一刻心儿未死向往着逍遥自在”绝对的逍遥自在没有,潜意识里总是要有梦,下一个,要比上一个有经验了,要好!当然离婚后后悔的也会有,比如朱买臣妻子,后悔了!迷信角度看她没那个福气,不过,我觉得朱买臣也不厚道。
婚里婚外,男人画大饼或者跟女人一起画大饼那是必不可少地,说好听了就叫憧憬未来,有理想有抱负,说得难听沦落为“画大饼”了,发明这个词的太有才了!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就心理学角度看,并不是一无是处精神安慰就像柏拉图式恋爱。只不过总用总用就不灵验了。它适合的场景是的确未来可期,也就是确实熬过去这会儿有水了有吃的了。否则,到最后只剩绝望。牵扯狗眼看人低这事儿,实际很难说的,历史上有个很有名的例证,那就是朱买臣和他妻子。明清小说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纯粹识人识面不识心,彻底解释了“女人在爱情里智商为零这句话。”
汉代名臣朱买臣绝对是个传奇。
朱买臣早年的经历与他千年之后的一个本家,“大衣哥”朱之文,颇有几分相像之处。
四十多岁之前,“大衣哥”朱之文只是山东乡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说他“普通”其实并不准确,更准确地说,他是个在别人眼里有点神经兮兮的不务正业的农民。
在一般人的眼里,做农民就要有个农民的样子,所谓农民的样子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老老实实地种地,如果说有什么梦想,也只能止于“老婆孩子热炕头”,其他的,都是非分之想。
可是,朱之文却喜欢唱歌,而且有唱出点名堂来的梦想。在山东农村,这样的农民一点都不像农民,也不受其他农民待见,更何况,“不务正业”的他还把自己搞得穷得叮当响,连养活老婆孩子都有困难。
所以,四十岁之前的朱之文就是村里的一个笑话,自然而然地,作为他的老婆,朱大嫂肯定也没少听到冷嘲热讽。
朱买臣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四十多岁的时候,朱买臣还在家乡的山里砍柴度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朱买臣的老婆也像朱之文的老婆一样,并不嫌弃朱买臣的贫穷,每天跟他一块儿打柴卖柴,借以糊口。
可是,与千年后的朱大嫂在别人对自己男人的嘲笑声中安之若素不同的是,千年前的这位朱大嫂完全无法忍受别人对自己男人的嘲笑。
朱买臣的被嘲笑不是来自他的穷,而是与朱之文一样,来自他的梦想,和他追逐梦想的行动。
朱买臣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大富大贵,朱买臣追逐梦想的途径也很简单,就是拼命地读书。
读就读吧,他还一边挑柴一边读,不是默读,而是大声地读。这个读法,不仅会伴随一路的嘲笑声,还会引来一大堆蹦蹦跳跳的孩子,学他说话的声音,学他说话的神态——这跟围着个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千年前的这位朱大嫂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断地劝朱买臣不要搞得这么丢人,想读就回家去读,非要在外边读,不出声也行。可是,无论老婆怎么苦劝,朱买臣依然我行我素。
无奈之下,朱大嫂决定跟他离婚。
朱买臣试图挽留这份婚姻,毕竟,这个老婆跑了,以他的经济条件和在别人眼里的精神状况,再讨个老婆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只是,朱买臣挽留婚姻的办法不是下跪道歉,发誓痛改前非不再丢人,而是给朱大嫂画了个饼:“我命中注定五十岁的时候会大富大贵,现在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你就再等等我吧。我知道你跟我过得很苦,你放心,等我将来富贵了,一定报答你的恩德。”
朱买臣后来确实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大富大贵的,所以,从结果往前看的话,会觉得朱买臣的这句话简直就是个超级准确的预言,而朱大嫂则是个没有远见的可怜虫。
可是,如果朱买臣最终老死乡里,这句话恐怕也不过是又一句证明朱买臣是个神经病的例证而已。
况且,这种话,恐怕朱大嫂早就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十多岁嫁给他的时候,他说的是二十多岁就能大富大贵,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说的是三十多岁就能大富大贵,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说的是四十多岁就能大富大贵,如今四十多岁了,他又说五十多岁就能大富大贵。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这种话拿来骗一二十岁的小姑娘还行,拿来骗四十多岁、土埋半截、忍了你大半辈子的糟糠之妻,就有点恶心加无耻了。
纵然你有马良的神笔,我也仍然有不喜欢你整天给我画大饼的权利!
这一次,朱大嫂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
如果这世上的人都有前后眼,便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也不会出现选择困难,更不会因为作出某种选择而后悔、难过。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未卜先知,有的只是当时当地的现实生活,是在当下的现实中作出不一定最好、但至少是最不坏的选择。
朱买臣的老婆在这样的生活中看不到任何希望,于是选择了离开。她错了吗?
当然没有。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并没有对跟着你吃饱肚子抱多大希望,也没有要求你让我大富大贵,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总是跟着你被人嘲笑,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即使这幸福只是眼前的幸福。
在离开朱买臣之后,朱大嫂很快就嫁了人。这更加的说明,人家不是因为没人要才非跟着你不可。人家也不是因为不愿意与你共患难,只是,你给不了人家想要的尊严。
改嫁后的朱大嫂经常与丈夫一起接济朱买臣,对于朱大嫂而言,这是曾经的夫妻情意仍在,而对于朱大嫂的现任丈夫而言,则纯粹是出于善良。
朱妻改嫁对于朱买臣和他的妻子二人来说,都是有益无弊的。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就相当于是一个帕累托改进——在没有使任何人境况变坏的前提下,使得至少一个人变得更好。事实上,由于前妻和前妻现任的丈夫都是善良之人,他们两个人的状况都变好了。
如果事情继续这么平淡地发展下去,这就只是一个前妻与前夫的温情故事,而不会是一个传奇故事的一部分了。
真实的事情发展就是,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机缘巧合,朱买臣得到了在中央任职的老乡严助的帮助,得以进入汉武帝的视野,由于在平定东越王谋反问题上得到武帝赏识,被任命为会稽太守——真的大富大贵了。
武帝大概也知道朱买臣五十岁之前的穷困潦倒,便说了句与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一样的话:“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然后赏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先回老家显摆显摆。
朱买臣显摆的第一步,就是找到自己的前妻和前妻的现任丈夫,载着他们游了游街——当然,表面上还是客气有加的,以示对人家当年接济过他的感谢。
可是,对于前妻来说,这无异于当众羞辱。羞辱的程度,比他当年挑着柴旁若无人地读书更令人难堪,于是,不到一个月,这位前朱大嫂直接上吊死了。
宋人徐钧有诗写朱买臣,诗中说“长歌负担久栖栖,一旦高车守会稽。衣锦还乡成底事,只将富遗耀前妻。”
除了在前妻面前夸耀一下自己,顺带羞辱一下前妻之外,朱买臣的这次衣锦还乡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了,这里的“意义”是对朱买臣来说的。
多少人曾经做过类似的梦啊——等将来自己牛逼了,去前任那里炫耀一番,出出当年前任甩掉你的恶气。
可是,你知道吗,你有这个想法,本身就说明你的前任甩掉你是正确的。
一个整天梦想着牛逼了就去羞辱别人的人,是不值得爱的。多少国人莫不如此!搁现在我看朱买臣妻子不必死,这一死坑了后嫁的善良男人,幸福不是这样比的。
要说男人画大饼,也没毛病,如果连画大饼的想法都没有,也挺可恨,画了大饼,你让他去找面粉你做啊!要不就种麦子啊!关键就怕只是画,然后画着画着居然都画累了厌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