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豪情似旧时 花开花落两由之---鲁迅
我讲茴香豆的四种写法,我讲“多乎哉不多也”,不是我的错,老师教的就是这些,只有这些。
我第一次没考中,不光是我学艺不精,也跟超低的录取比例有关。像丁举人那样能一举中第的,毕竟寥寥无几。
就在我刻苦复读准备再考的时候,晴天一声霹雳,考试取消了,不让考了,我能有啥办法?
我穿的长衫又破又脏,破了也不补,为啥不脱下,换一身短打?猪也看得出来,我脱了就没衣服换,哪有钱拿出来去买一身短打?
“你咋不去求职,不去挣钱呢”?你凭什么认为我没去求职?我求职拉车,求职撑船,求职粜米,求职插秧,人家都不要呀。
所以我唯一求职到了“抄书”。因为我写得一手好字。
但是我没有那些混成“书法家”的牛人们的世故、圆滑与狡诈,我就像一张弱鸡的宣纸,飘摇到水面,逐步往下沉。
我不是因为要脸面,拉不下架子,故意穿个破长衫,在鲁镇的街头晃荡,在咸亨酒店的门口站着沽酒出尽洋相。我家道中落,父母早早累死过去,世道突然在我眼前一黑,我该咋办?
我离丁举人只差一步,所以那晚他们家把我打个半死;我离济公只差半步,所以我即使赊账也忍不住买醉。
这该死的九文大钱,不够买醉,买不醉。
人们嬉皮笑脸,包括那些穿短打的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苦力伙计。我喜欢在店内外故态复萌,涎皮地制造快活的空气。我被抑郁生拉猛拽很久很久了,只能以荡漾的快活空气与之对峙。
我从鲁镇外的破庙里偷了一个废弃的蒲团,故意消逝在人们的闲言碎语里。我离菩萨越来越近,有一天也仿佛瞥见丁举人的后代,落入了如我一样的轮回。
他们穿着脏破不堪的长衫,白发凌乱,在曲尺柜台边站定,无声地排出九文大钱---有的只摸出了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