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读《红楼》|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下)

要说宝玉和秦钟上学的贾室义学,是包罗了贾家和宝玉差不多年纪的子弟上学的地方,前几回里有提到说贾府的纨绔子弟不少,而且更甚于呆霸王薛蟠,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物了。宝玉和秦钟这样斯斯文文的人和那些子弟一起上学能学到什么好呢,接下来便引出了一些低俗下作的言行。

再讲下面片段的时候,首先先引出一些历史的民间习俗。曹雪芹所在清朝,那时民间的男男之风还是比较盛行的,在《红楼梦》里也出现过一些主要人物的男男关系,比如薛蟠对柳湘莲,比如宝玉和秦钟,专门拿上台面来细细讲的便是接下来这段学堂打闹事件,起因便是男男关系。

要说这学堂里的人物,都是贾家或者贾家相关的男孩子,“俗语说的好,“一龙生九种,种种各别。”未免人多了,就有龙蛇混杂,下流人物在内”,都有些怎样下流人物呢,比如我们熟知的薛蟠,薛蟠当然不是个学习的料,但因“学中广有青年子弟,不免偶动了龙阳之兴,因此也假来上学读书”,“龙阳之兴”,便是男同性恋的委婉表达。薛蟠有这意图,学内也有些贪图薛蟠钱财的男学生来迎合薛蟠,于是一拍即合,成了薛蟠的人,比如说“生得妩媚风流”的外号香怜和玉爱的两个多情男学生。

要说香怜和玉爱也不仅仅薛蟠一个人垂帘,其他人也有爱慕之意,奈何薛蟠的威势,便不敢沾惹。宝玉和秦钟也是“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又见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俩人“性情体贴,话语绵缠”,背地里也被其他男同学私下议论。

宝玉和秦钟对香怜和玉爱,“也不免缱绻羡慕,亦因知系薛蟠相知,故未敢轻举妄动。香、玉二人心中,也一般的留情与宝、秦”,意思就是四个人都眉来眼去的暗送秋波一阵子了,“每日一入学中,四处各坐,却八目勾留,或设言托意,或咏桑寓柳,遥以心照,却外面自为避人眼目”,袭人的叮嘱早已被宝玉忘到一边去了,看到好看的男同学便芳心大开。其他下流人物也都没闲着,“背后挤眉弄眼,或咳嗽扬声”,这些人的一言一行,早已是未公开的秘密了,只待爆发的那一刻。


这日学堂老师贾代儒有事早走了,让贾瑞暂且管理。关于贾瑞这个人物,接下来“风月宝镜”一回会特别描写他和王熙凤,这里对他的描述是,“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勒索子弟们请他;后又附助着薛蟠,图些银钱酒肉,一任薛蟠横行霸道,他不但不去管约,反助纣为虐讨好儿”,所以让这样的人管理,肯定也管不出什么好来。

偏这日老师不在,秦钟和香怜互送暗号一起去上厕所,俩人正说着贴己话,偏被金荣看到了。金荣原是薛蟠的“好朋友”,后香怜和玉爱出现了,“本是浮萍心性,今日爱东,明日爱西”的薛蟠便弃了金荣,转头和香怜玉爱你侬我侬起来。所以金荣对香怜是有些愤恨在里面的。此时又看到他和秦钟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便正好逮住了机会一般,“我可也拿住了,还赖什么!先得让我抽个头儿,咱们一声儿不言语,不然大家就奋起来”。啥意思?意思就是,你俩在这那啥呢,得让我先来,咱都悄悄的,否则我就闹到大家都知道。

秦、香二人急得脸飞红,金荣继续聒噪,“贴的好烧饼!你们都不买一个吃去”,贴烧饼,也是很贴切的比喻了,在大户人家的学堂里竟有此番言语,真的是够讽刺的。秦钟和香怜向贾瑞告金荣的状,可惜贾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因“怨香、玉二人不在薛蟠前提携帮补他”,所以对香怜也是怨恨在心,这下贾瑞和金荣终于碰到了报复香怜的理由了,便借机说了香怜几句。

那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编得还更无凭无据且绘声绘色,“方才明明的撞见他两个在后院子里亲嘴摸屁股,一对一,撅草棍儿抽长短,谁长谁先干”,这话我就不过多解释了,大家都明白。

此处又提到了另一位贾姓子弟,名作贾蔷,贾蔷这个人在《红楼梦》里的作风还算是比较正派的,相比于其他拿不上台面来说的贾家纨绔子弟来说,贾蔷应该算是有些才干的。贾蔷算是宁国府的人,所以和贾珍、贾蓉关系比较近,秦钟是贾蓉的小舅子,秦钟在学堂里受了委屈,他自然也内心也想为秦钟打抱不平的。

但是贾蔷比较有脑子,“金荣贾瑞一干人,都是薛大叔的相知,向日我又与薛大叔相好,倘或我一出头,他们告诉了老薛,我们岂不伤和气?待要不管,如此谣言,说的大家没趣。如今何不用计制服,又止息了口声,又不伤了脸面”,金荣贾瑞是薛蟠的人,得罪了他俩也算是间接得罪了薛蟠,不划算;但是因此不管不问也不好,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挑唆宝玉的下人茗烟。


《红楼梦》里每个人的人物特色其实都蛮鲜明的,不管他是男一号贾宝玉,还是男十八号贾蔷,他们都不是没有生命的呆木头角色,而是都有自己鲜活的心理活动。这些活动我们普通人也有,所以我们作为《红楼梦》读者的普通人,便能很好的理解他们各自的小心思,并不觉得突兀和怪异,因为《红楼梦》里的每个人,也都是我们自己。

为何贾蔷要找茗烟不找其他宝玉的下人呢,因为这茗烟“年轻不暗世事”,“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得了这个信,又有贾蔷助着”,于是便要发作了。这时的贾蔷呢,抽身要抽得彻底,和贾瑞说有事先走,于是便留茗烟在这里替他出手,不得不说贾家还是有有脑子的人的,只不过这脑子用的地方不算是什么好地方罢了。

茗烟不负贾蔷之厚望,顿时引起学堂之闹剧:茗烟骂金荣,金荣要去抓打宝玉秦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砚台又不小心打到了贾菌和贾兰(李执之子),贾菌也是个不省心的主,拎着身边两个书匣子抡了过去,结果又不小心打到了宝玉秦钟的桌上,把宝玉的茶碗也打得粉碎。茗烟喊着宝玉其他几个下人一起上,贾瑞一个也拦不住,其他学生也趁机帮打叫好的,场面乱作一团。

门外的保镖李贵等人听到屋内乱哄哄的,便进来制止。秦钟的头被打破皮,宝玉边替他揉着,边说要去告老师贾代儒。李贵还是比较明事理的,便劝宝玉不要声张。贾瑞也是个没能耐的,管不了这些人的这档子事,被打的秦钟也撒娇着说“有金荣,我是不在这里念书的”,于是宝玉便替他撑腰,说要撵走金荣。


之前对于金荣是没有任何身世介绍的,不姓贾,自然不是贾家人,宝玉对于金荣也不甚了解,茗烟却是清楚的很,“是东胡同里璜大奶奶的侄儿,那是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也来唬我们”,也是和贾家东拐西绕的关系,但从下人茗烟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也真是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他也只不过是贾家的下人罢了。

李贵是李嬷嬷的儿子,自然是比宝玉茗烟他们年长一些的,看待事情还是有自己的一些分寸,这里茗烟原本应该给宝玉灭火,却又在宝玉的气头上浇油,“爷也不用自己去见,等我去到他家,就说老太太有说的话问他呢,雇上一辆车拉进去,当着老太太问他,岂不省事”,又把贾母拉出来说事,真是把自己要当成贾家的长孙了。

李贵终于忍无可忍,“你要死!仔细回去我好不好先捶了你,然后再回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全是你调唆的。我这里好容易劝哄的好了一半了,你又来生个新法子。你闹了学堂,不说变法儿压息了才是,倒要往大里闹”,呵斥住了茗烟,贾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央求秦钟和宝玉。宝玉要求金荣磕头道歉,贾瑞也劝金荣,“你既惹出事来,少不得下点气儿,磕个头就完事了”,于是金荣便向秦钟磕头道歉,一场闹剧结束了。


这场闹剧里有几个人物,除了刚才说的贾瑞和贾蔷,还有两个贾家的子弟,贾菌和贾兰,贾兰前面有备注说是李纨的儿子,他是比较安分守己的,在贾菌扔书匣子的时候还劝贾菌不要生事,和我们不相干,可见李纨的教育方式是事不关己别操心,安分守己是王道。

而贾菌呢,说实话我对这个人物的了解也是比较少的,百度一下才知是“荣府近派的重孙,娄氏之子”,关于娄氏的介绍甚少,从之后的回目来看是和尤氏平辈,和凤姐李纨的关系也比较近的。所以贾菌和贾兰能玩到一起,也应该是他们的母亲关系比较要好的缘故。


重读这一回后,我又有了新的感悟,李贵这个人物,原本我是并不在意的,提起他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他的“呦呦鹿鸣,荷叶浮萍”。但是在学堂闹剧事件中,也多亏了李贵在旁劝导,才不至于闹到长辈们那里去,也算是一个称职的保镖加大哥哥形象了。

所以说学识高低和个人修养人品还是并无太大直接关系的,李贵虽不是出身大户人家,他的母亲还是上回不知好歹的李嬷嬷,但是李贵却并未沾染他母亲的臭毛病,在宝玉身边还是起到了比较正向的影响的,有点像男版的袭人一般。

所以的所以,在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要全面的看问题,不能因为他的出身、他的父母去断然的给他的为人下一个结论,还是要多了解关于这个人本身再下结论也不吃,本回(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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