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虚无,都是捕风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悟空传》
西方的暮色光散发着暗淡的金黄,似是一杯烈酒,带着迷人的姿色勾引断肠人,坠入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天涯。那细若游丝的一缕一缕如轻纱似的微云,被金黄的光芒包裹,仿佛姿意缠卷的藤蔓。聚在一起,是一条不知从何方而来的游龙,那鳞片上是专属于天之骄子的十二章纹。那在金黄幕布下层层涌动的云层,让我想到古希腊神话中,波斯公主手持玉瓶,将自己的圣母光环赐予人间。那抽丝般的金黄云层是来自神明的祝福,却是枉入红尘,终此繁华。
在那金黄之下,还残留着一抹晚霞的余晖,那团如火般的烈红似是燃燃不尽足以燎原的星火。我不禁联想到《三体2之黑暗森林》中罗辑的幻想伴侣庄颜对他笑称葡萄酒浸染烛光后呈现出的深红像是晚霞的眼睛。罗辑问为何不是朝霞的眼睛。庄颜答道,她更喜欢晚霞,因为晚霞消失后可以看见星星,朝霞消失后,就只剩下光天化日下的现实了。这何尝不是我在面对那抹朱红时的感受,黑夜的来临代表着真正的黎明的到来,那抹晚霞不是人们对现实的逃避,而是人们心中渴望的永昼。
不必移目。那渐浅的金黄中正与一股不可忽视的湛蓝相接相融。那种蓝犹如一池澄澈见底的湖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无风之时,总能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湖底的风景。就连起风时,也只是泛起点点涟漪,要看到澄澈的湖底仍很容易。这天空上的湛蓝,正是如此,有云无云,都掩盖不了那让人沐浴身心的碧空。仿佛春风拨动琴弦,留下洗礼后的心境。有宛如人,玲珑剔透,纯净如水,亘古不变的本性。这让我想起曾写下的一首连诗也算不上的小句“南起,风落。海面,微波。楠树,交织。我在,想你。”啊这诗如这蓝,是心灵的一片《瓦尔登湖》。
我闭目,在脑中勾勒一幅画面:灰蓝的暗夜织向天际,没有星辰的夜晚,像极了古时的苍穹。在英式阁楼的门框边倚着一位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瘦得宛如一只飞蛾,修长的风衣披在他高挺的身架骨上,像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黑袍。剔透的眼眸似是玻璃上的绿松石,弘然星点,又似浩瀚如烟的星光,深邃幽静。他卷曲的黑发贴在半透明的肌肤上,那白暂如玉的肌肤下,甚至能看见血脉的走向。轻喃声通过他洁白的喉咙,从他那雕刻玫瑰般的双唇发出。微小的声波与他那随着鼻息呼出的酒气融为一体。他抬起仿佛圣母白蜡浇铸而成的修长的双手,抚摸着另一个手上由纯白铁制成的戒指好像在沉思中倾听那细小的擦声。他抬头注视着阁楼上方的字样。上面赫然写着: 221B Baker Street。
是的,在注视着那湛蓝上方的灰蓝时,我想到了柯南道尔笔下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他有着拜伦诗下的精美绝伦和布伦齐诺画中人物的纯良无害。他的优雅使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不可侵染的光辉。正如这灰蓝,毫无星辰点缀,虚无并茫然。但那空灵之美所带给人的震撼却不可言喻。若空无一物,是这幅画执笔者的刻意留白,那这空白便是一股无名之力,一种吸引人的迷离之感。触之不及却又渴望身临其境。就像渴望与福尔摩斯一同叱诧风云,行走于风腥血雨中一样。
抬头,深蓝的天空中,星星少得可以轻易数出,让人轻易回想到古时毫无星辰的苍穹。那虚无的深蓝终日呈现出一种广阔无边的茫然。就像博物馆中的大理石,那点缀星空的银色小点稀稀少少,仿佛是大理石的瞳仁。若隐若现,仿佛昭示着天空雕刻者的某种不安。这星辰克服不了给星空雕上瞳仁的欲望。却又对宇宙与星空视觉与以恐惧。所以星空的广大和星辰的微小是一种必然,是背负平衡关系的责任。这深蓝并不是公平的上帝,他是维持星空与星辰两者关系的唯一途径,却又是决定命运不可改写的恶徒,他能做的只有背负责任,用深蓝为星空织上一张包容万物虚空的网。
纵观整个天空,它由蓝色,深蓝,灰蓝和浅橙色分割成不同区块。太阳走了,月亮还未露面。就像某些人的人生,在最放肆无忧的年纪,他就像着浓墨重彩的天空,被云雾围绕,看不到星辰,就连南飞的鸟群也吝于光临他的世界。
不过还好。
北边的树木分岔出的许多树枝仿佛是撒旦伸向人间的魔爪,但那枯黄焦烂的样子显得那么有气无力。
远处三个方向分别屹立着三个路灯,那灯光像是在天际炸裂的繁星,而我正直面着那火光,就像直面着我多次逃避的真相。
寒风刺骨,麻木着我的神经,给我带来阵阵痛感。但我仍一遍遍地吟着阿尼多斯的诗:“我让自己登基,做风的君王。”
佛说,万物都是虚无,都是捕风。但我仍自甘堕落,不思进取。
因为我清楚,现在只有我能理解眼前所有景物带给我不可浸染的空灵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