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凝露莲
——宽恕,你所存在的伤痛,我会用一辈子为你疗伤。
天气开始一点点变冷了,枯叶开始飘落了。
晓雾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变差了。
“哎,已经有很多年未能看到枫叶,那似血一般鲜艳的场景,已经很久……不知道,此生还能否看到呢,咳咳咳……”晓雾站在庭院里面对一点点枯瘦的树木,就像他自己的身体一样,一点点开始枯萎,不同的是树木来年能够迎来一次新生。
“城中唯有宫城北面有枫树林,像我们是难有机会去目睹的。”安娘从屋内走出来,此刻的她除了眉眼,已经和当年的安娘宛若两人了。
“你今天没有客人么?”
“我今天报病休息了,晓雾大人,这么久了,你是在报复我还是……我丝毫察觉不到你到底在做什么,带我回来这里回味当年的羞辱么。”
“是么?安娘,现在应该叫你莲儿吧,你若能够轻易读懂我,岂不荒谬,就像当年你不也是没有读懂他么,只不过,我没有血梨那样豪情仁义,我不懂那种感觉,他或许会宽恕你,但是你要记住,我是你的噩梦,我要借你心中的愧疚来利用你。”
“莲儿?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安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莲?她曾经是我生命之中一个重要的人吧,只可惜……咳咳……陌路罢了……”晓雾坐在她的身边,望着她,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当年本来我就已经死了,但是零夜救下了我,让我活了,活着的我感觉和死了一样,但是有个人告诉我,让我真正的活着,所以我才有今天,真正的活着了。她叫作莲婴,安娘,恰好无事,你可愿听我为你说一段故事么?”
“你若想说,我不想也得听。”
“咳咳,看来你依旧还是惧怕我这个噩梦啊,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晓雾望着庭院里落下的叶子,剧烈地咳嗽着。
“或许……不告诉你……我死后这个故事就成了秘密了……”
晓雾曾是城中的皇子,当年,城中所沿袭着的王的继承仪式是,所有皇子被放到宫城北边的林中厮杀,最后活下来的继承王位。
他不愿杀死自己的兄弟们,却被遭到自己亲兄弟无情地伤害,身受重伤的他最终逃出了宫城,遇见了救下他的零夜。
零夜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打铁匠,铸剑磨刀,在城外寻觅矿石时救下了满身是血的晓雾。
对他而言,宫城的记忆就是遍地的红色枫叶,和自己淌了一地的血。
晓雾认识了零夜,他身子虽然开始恢复,但是那时收下的伤却依旧无法痊愈,身子处在生死的临界点,像是游魂一般,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死去。
那时零夜依旧是打铁铸剑,天天执着在自己的世界里,花钱给晓雾养伤,但是晓雾的伤却丝毫没有好转。
晓雾自身也觉得无奈和绝望,身为自己的亲人,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带来无尽的伤痛,而萍水相逢的零夜,却倾尽一切给自己养伤。
零夜依旧天天打铁铸剑,而晓雾身体恢复了一些,便去四下游历,释缓一下自己从死亡边缘拖回的心。
他游历了很多的城镇,徒步经过了许多山川河流。
不知不觉也过去了几年,身子虽然还是虚弱,但是也不再是之前挣扎在生死的边缘。
深夜才穿过了一座山谷,四周是一片寂静的幽暗。他摸黑继续前进,希望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已经几日在荒野里度过了,他希望今天能有所好转。
东方的天边开始泛起暗淡的红晕,天似乎快要亮了。
终于在前方有一处灯笼的亮光,他加快了步伐,发现是一处驿站。
他扣起了门上的门把手,喊了几声,才听见里头传来了声响。
一个满脸睡意的男子眯着眼,推开一丝门缝,望着他:“这么晚了,谁啊?”
“你好,打扰你休息了,我想住店。”晓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进来吧……”男子把门推开,把晓雾迎了进来。
“你跟我过来,这里是厢房,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男子把他带进了房间,然后为他点上了桌子上的烛火,便出去了。
“真是奇怪的驿站,也不怕我明天睡醒了不给钱就跑了。”晓雾坐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他睡得很舒服,感觉整个身体都飞入了虚空,全身游荡在梦境里,身体的疼痛全都消失了。
突然他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他撑开眼睛,发现已经白天了,自己被绑在地上,身处的地方应该是柴房,四周墙上还挂着绳子,铁钩,和一些断了的木头。
在他面前站着几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终于醒了啊……近日这里也没个过道的路人,恰好你赶上时候了,本想给我的兄弟们改善改善生活?”女子走到她面前扯着他的衣服,眼神里布满了些许愤怒,“可是,你包袱里除了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些纸笔之外,就那么点碎钱,太寒碜了吧,老娘我都不想放你了。”
“是啊,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是个穷鬼,没钱大晚上就别出来咯,被人抓了也没钱赎你。”旁边的男子有些不耐烦地骂道,正是他昨晚给晓雾开门。
“你们这……”晓雾身体一点点缓了过来,精神开始一点点恢复,他看着面前的女子,满面怒容似乎想把撕碎,“那你们想怎样?”
“把你杀了!”女子身后一个男子提着绳子破口大骂。
“杀了,有什么意义,素未谋面,又无仇怨,杀了只不过会给你们心里添堵罢了。”晓雾冷冷地说道,然后瞪着那个女子,猛的挣开她的手,“要杀便杀,反正我本来就不可能活下来的,我能有今天全属侥幸。”
“那爷爷我成全你!”一个男子提着刀冲到他面前。
“慢着!”
“你怕死?”男子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
“不怕,只不过你们这样杀了我,太不按照江湖道义了吧。黑店也有黑店的规矩,对吧?”
“那你想要什么江湖道义。”女子伸手掐着他的脖子,引起他剧烈的咳嗽,“就你这个身子骨,还和我们谈江湖道义,可笑。”
“若你们……最强的人打不过我,便放我,若我打不过,便杀我,如何?”晓雾望着她。
“这里最强的人是我,你打不过我的,也好,就让你知道我们坏归坏,但是也是有些江湖道义的。”女子冷笑道,“给他松绑,给他把刀,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一位男子给他松了绑,并且把刀给了他。
晓雾冷笑道:“最好把我杀死,不然我不会让你活着。”他夺过刀顺着男子脖子就是一刀,鲜血涌了他一身。
满身的鲜血让他回想起那片枫叶林,满地的鲜血满身的伤痕,以及现在每天疼痛的滋味。这像一个梦魇一般,让他发狂,让他控制不住,这么久四处游历散心,就是希望压住这颗心,让自己平静些,但是此刻,他感觉心中那只伤痕累累的猛兽再度咆哮了起来。
“你……”女子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大片的衣服。身边躺着自己兄弟们的尸体,都被发狂的晓雾砍死在屋里。
晓雾望着她,嘴巴咧出一抹恐怖的笑意,他提着刀朝着她脖子猛的挥去。
突然他胸腔剧烈地翻滚了一下,他一口鲜血正对着她的脸喷去,然后手中的刀因为身体的抽搐落在了地上。
晓雾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布满旧伤的身体经不起这番挣扎,整个身体开始哀鸣。
她呆站着,任凭肩上淌着血,整个人都蒙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她突然说话了。
“我说我赢了,放我,我输了,杀我,没说要杀你。”晓雾一边咳嗽着一边淡淡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光了他们。”她突然大声嚎哭道。
“当送给你的教训吧,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去负责,难道那些被你们杀的抢的无辜的人,就活该吗?”他突然站起来,看着满脸是血的她,大声喊道,“为什么你觉得你就是理所应当的,为什么别人的就是应该给你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一切是踩着多少的尸体来维持的,怎么,多你兄弟几具又有何妨。”
“畜生,什么侥幸活到今天,你就是个死人,是个恶魔。你根本就没有活过,你根本就没有活过,我还因为江湖道义佩服你的为人,没想到你是如此的一个卑鄙小人。”
“哈哈哈,我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与我而言,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我的目的而所做的策略罢了,你不过于我而言只是一枚策略里的棋子。”晓雾冷冷地笑着,擦去了嘴边的血。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她哭着看着他,眼里充斥着愤怒与绝望。
“让你和我一样,生无可恋,只有仇恨,你不尊重我,就把我捉了绑了,那我就对你更加残忍些,让你变得和我一样……”晓雾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冷地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你叫什么名字?”
“莲婴……”
“你的名字我记住了,记住我的名字,晓雾。”他松开手,然后提着地上自己的包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离开了。
时隔多年,他回去看望零夜,依旧是那个打铁铸剑的小屋,比往日更加增添了些许的生机。
晓雾进了院子,看见一位女子正在院里收拾砍好的木柴,然而往给炉子鼓风。
“你好,请问……零夜在吗……”晓雾走过去问道。
“零夜他在屋子里呢,你是?”
“我是他的一位朋友……”
“晓雾,你终于舍得从外面云游回来了?”零夜听到外面的声响,走了出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荫柳,过些时日你得改口叫嫂子了哈哈。”
“这么快!看来我回的正是时候……”晓雾仔细端倪了荫柳一番,青涩稚嫩得如同初春的嫩柳枝条,他淡淡地笑着,“容我想想,你俩成婚我该送些什么好呢?”
“这你慢慢想吧……”零夜笑着回屋里继续忙去了。
晓雾知道零夜喜好饮酒,于是去城中命人造了一个精致的酒葫芦,赠与他俩新婚,新婚葫芦寓意阴阳交合,共饮一瓢,同甘共苦。
当他把打造好的酒葫芦带回去时,屋子里却是一片凌乱,零夜把铸好的铁器通通砸断,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也不知坐了多久。
“零夜,怎么了?”他把酒葫芦放在一旁,走到他的身旁。
零夜披散着头发,双眼呆滞地望着他,眼里滑出了泪:“我……我好恨啊……”
“怎么回事啊……荫柳……呢?”
“她……呵呵……”零夜抬起头苦笑着,眼睑下是早已干涸的泪痕。
零夜告诉他,荫柳前些日子遇见城中一位男子,和他有所暧昧不清,然后随同男子出游,被男子下迷药玷污了。在他俩准备新婚之前,突然发生了这个事情,零夜一下子世界进入了沉寂的黑夜。
“这把刀,送给你了,也是我最后留下的铸造的东西。”零夜从身边取出了一把精致的短刀,刀刃上有两层,一层锯齿,一层倒钩,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了,暗红色密布在凹槽之中。“这本是我送她护身的,可是她却还是被迷倒了,并不是没有防范,而且她对他动了情。这把刀,就算你没有力气,轻而易举就能切开皮肉置人死地。”
“那你……送给我……留给自己吧……”
“我亲手用这把守护她的刀,杀了她和那个男子,留给我自己,并无意义。而且你旧伤难愈,这个可以留你护身更好更适合。”
“好,但是我拿走了,你再也拿不回来了。”晓雾从他手中抓住刀,零夜的手死死攥住不松开。
“既然如此,等你放下了这件事情,再给我吧。”晓雾起身准备离去,“这个酒葫芦,送你了。若是心情不好,就好好的醉一场,醉了什么事情都能忘了,不像我,这副身体,喝酒就是在寻死。”
“你准备去哪儿?”零夜突然问道。
“继续去游历何处,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说书人,把我的故事告诉别人。”晓雾淡淡地笑道。
“你放下了当年皇城给你的一切了,不想复仇了?”
“从未拥有,怎么放下,对吧?我现在只想夺回该属于我的东西,还我全身伤痕一个公道罢了。”晓雾淡淡地笑着,“你好好出去走走吧,给我写信即可,交于城中的驿站酒馆,自然有人给我。你我就借着这些清闲的时候,好好放松下伤痕累累的心吧,等我这边准备好了,可就没有如此清闲的时光给你我了,零夜,珍重。”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零夜淡淡地笑了笑,他拿起那个精致的酒葫芦,摇了摇:“可恶,你光给我个酒壶,不给我装满酒吗?真没诚意……”
“你这病?你曾伤及肺腑经脉,现在五脏已经开始衰败,经络也只是绷紧的琴弦,一旦崩溃就是你的大限之期。”
“神沐先生,我知道我所剩时日无多,那么你能告诉我,如何减缓下我所受的痛苦吗?”晓雾望着面前年轻的郎中,郎中眉头紧锁着,起身翻阅身旁的书籍。
“可以减缓,你看这,相传幽冥草能让人起死回生,其实只是根据它形态的一个传说,幽冥草就是水兰草,形似晶莹的水晶。生长在密林深处的落叶堆积层,依靠腐烂的植物残骸而生,入脾,肺,治内虚久咳,可以缓解你当下的疼痛。”神沐拿着书中的图片给他看。“若你寻得,可以减缓痛苦,但是脏器腐败无法推迟,人之大限依旧……将至……”
“谢谢先生,我会去寻找的。”晓雾起身准备离开神沐的木屋,他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道,让他顿时减缓了身体的疼痛。
神沐抱住手中的小狐狸,望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晓雾先生……死生由命,何不珍惜活的时光。”
“活着,也许……我现在并非活着……”晓雾停顿了一会,然后离去。
晓雾时常来向这个少年看病,他透过神沐的眼神,看见的是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他给零夜写信,希望他能帮自己寻找水兰草,减缓自己的痛苦。
他也为自己的复仇开始慢慢筹备,建立自己的情报网,搜捕各种不同不一样的情报。
这份静默地预谋一直持续着,直到零夜为他寻得了水兰草。
神沐所下的方子,取水兰草与猪肉炖食,能缓解痛苦。
但是当晓雾喝下第一口的时候,便把整碗都摔在了地上,零夜为此也被吓坏了。
“她……”
“谁?谁要害你?那个郎中吗?”零夜连忙去扶晓雾起身。
“呵呵,莲婴。若我没猜错,你应该就在门外吧,你要亲眼见我死去吧。”
“谁?”零夜一头雾水地望着他,此刻门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
“既然你发现我混迹在你身边,为什么不尽早除了我,让我继续看着你,恨你吗?”莲婴望着他,冷冷的眼神里充斥着杀意。
“我曾问过神沐,若这个方子被下毒会如何?水兰草因为吸收植物残骸,晶莹剔透的经过炖煮,会变黑,入口即化。但是若下毒,虽然变黑了,但是毒素就是它的养料,入口是酥脆的……我知道你混在我身边,只是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杀我?”晓雾冷冷地笑着。
“呵呵,可笑,我肯定会杀你,我那么的恨你,没有一天会忘记去恨你。”莲婴大声骂道。
“就你还想杀他,信不信我把你胳膊和腿全给你砍了?”零夜走了下去。
“零夜,不用。”晓雾慢慢地站起身,“现在你目的也达到了?恨的人也被你下毒了,接下来呢,你该何去何从,你有没有想过。”
“我没亲眼看到你死?谁管后来……”
“哦?那这就是你杀不了我的原因,因为你不知道杀了我之后该怎么办,因为你活着就剩下这一个目的,后来呢?然后呢?一死了之,把杀我的烂摊子丢给谁?丢给零夜,丢给我身边的人吗?”晓雾朝着她走过来,“我和你不同,我和你现在感觉一样,但是我知道我目的达到之后该怎么样?你现在只是当年的一具死尸,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活着,因为仇恨而行尸走肉般存在着。”
“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明白这句话吗?”晓雾走过去,把她腰间的刀缓慢地拔出来,“是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我就没有活过,所以我现在开始真正的活着,我没杀你,现在……你走吧,我宽恕了你,我俩谁也不欠谁了?”
“你……”莲婴眼角掉下了一颗泪珠。
“若你想好好活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晓雾把她的佩刀递给她,“如何?”
莲婴没有接过佩刀,转身离去,轻轻地说道:“既然我下毒了,咱俩恩怨两清……”
望着她离去,零夜望着晓雾,疑惑地问道:“你这么做……为了什么,发泄曾经的阴影吗?”
“哼,用人之际,希望她能为我所用吧,但是也从她的经历里,更加明确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吧?”晓雾冷冷地说道,“我时日无多,得赶紧去寻找一枚可以让我直接将死对面的棋子了。”
“这把刀,你拿着吧,好好保护好自己,我可不希望你仇没报,就死了。”零夜把那把自己最后锻造的刀递给他。
“零夜,我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吗?”
“这……”
过了不久,城中大乱,血梨谋反传遍大街小巷,而晓雾情报所知,是琼霄阁的安娘和其他将军所密谋的。
于他而言,契机来了,那个关键的棋子也来了,他的复仇正式开始敲定每一个关键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潮水般,汹涌而至,汹涌褪去。
那个打铁铸剑的少年,也变成了皇城的主人。
“你的愿望你也达到了,我的愿望我也达到了。自晓雾死后,我一直在想,若是他,他会怎么做皇城的主人,现在我算是一点点明白了他所残留下来的野心和意愿。”零夜骑着马和夜岚离开了那座刚刚被屠戮的荒城。。
“这只是你的野心和意愿,别强加给他吧。”夜岚笑道,“在我还是村野郎中时,时常给他看病,他并没有你现今的野心,他只求平平常常和我一样,能够有仇必报罢了。”
“夜岚,不,现在应该叫你神沐了,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格外的亲切熟识啊。但是你和我很像,表里如一。”
“恩?”
“你不是也把静宁给放了么,怎么?你的仇恨不足以杀死她么?”零夜笑了笑,看着他。
“我不会宽恕别人,所以我希望她能够学会宽恕。”他望着天空,从现在起,他应该叫神沐了,夜岚只是一个没有记忆的游魂罢了。
“那么你也在学如何宽恕是吗?”零夜望着他淡淡地笑道,“晓雾一生都活在仇恨里,但是他宽恕了一个恨他的陌路人,似乎在告诉我,宽恕一人,也许才是当下我们最需要的,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愿意接下他手中的一切,在他死后,继承着他的梦,替他好好的走下去。”
“是啊,该是分别的时候了,我准备回那个我隐居的村子,去陪一个我不该放下不管的人,我会用剩下的时间去弥补这错过的六年。”神沐调转马头,偏离了官道,前往山野的方向。“在我还是夜岚的时候,时常梦见她和我说的,宽恕一人,你所存在的伤痛,我会用一辈子为你疗伤。”
“哈哈哈,是啊。”
神沐笑了笑,看着远去的故人,喊道:“自此,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了。若是身体抱恙,随时来找我看病。”
“我还没死呢,就盼着我身体抱恙。”
他纵马一别,不知何年与他相见。
零夜一个人骑着马朝着远方始去,迟暮昏黄,只不过那年陪他的少年已经不在了,变成了夙念引导着他走下去,归属他们所想的路。
莲叶清脆,
花塘迟醉,
不知叶卷露舒,
谁待方华同寐。
烟云无炊,
南雁未回,
迟暮昏黄白发,
执手相牵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