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小一
南方的农村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老话:“猪来穷,狗来富。”表面的意思是有猪莫名的闯入了院子里,这户人家就会越来越穷。如果是只陌生狗来到这户人家,那么就会被财神爷额外眷顾。在这里先不深究这句话是否有道理。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整日在泥土里打滚,在垃圾堆寻找食物,就这样身上的毛发却也是锃亮锃亮的,充满光泽度。我是只母狗,体型适中,浑身长着黑色的毛发,却一直不知道自己什么品种。从那些公狗看向我时,露出直勾勾眼神,和那发情的叫声中,我就知道自己在狗界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虽然常常食不果腹,我却也甘愿当只没有束缚自由的狗。高兴了就围着自己的尾巴转几圈,不高兴的我就对路人吼叫几声。我也没啥要求,饿不死就好,何况我还可以吃屎,你能吗?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来鞭炮声,连绵不决,而且还有乡村乐队的喇叭声,我加快了体内的马达,决定跑去瞧瞧,果然在村头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我最害怕这种噼里啪啦的声响,同时又是我最喜欢的场合,但凡有这些征兆,必定有大餐享用。
我溜进了人们吃饭的大堂里,餐桌上欢声笑语,地上都是那些人大快朵颐后吐出来的美食,有我最爱吃的骨头。我一下子就钻入了墙角那客人们用餐后已经离席的桌底,开始享受的用这一地的美食填饱我那干瘪的肚子。
这还刚开始吃着呢,就看见一个牵着狗链子的大胖子迈着艰难的步伐,一屁股占了这桌的两个席位,估计是等下一波的饭菜。他那狗有我两倍大,和他主人一个样,胖的像个米其林轮胎。地上有的骨头它不啃,偏偏要和我抢食,真是仗着自己有主人的偏爱有恃无恐。真得让它瞧瞧我的威风,我小心翼翼的对他“汪汪”了两声,用连我自己都听不见的声响。是的,关键时刻我怂了。
我环顾四周的餐桌底下,不幸的都被其它有主人的狗占地为王了,我只能夹着尾巴默默的退了出去,没想到外面也有吃的,还是完整的没开动的鸡肉,猪头肉呢,只是上面被插了三根冒烟的家伙,这家伙头上还有红点。周围十几二十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跪在地上,揉着已经哭肿的双眼,拿着杯子却把杯中的液体全倒在地上,添上后又重复这一系列动作,几位妇人披头散发的趴在红漆木上哭。和屋内热闹欢快的景像不是同一个世界。
我全程盯着那只鸡,留着哈喇子。不好,貌似被人发现了,突然有个小女孩从碗里丢了块肥肉在我爪子旁边,我嗅了嗅那块肉,太香了,舌头一转一咽,就吞了,动作一气呵成,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呢,后悔死我了。
这时候我不再盯着在被人围着的鸡了,开始仰着头看着这个女孩的手里的碗,不对,准确来说是他碗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美食。我试着跳了起来,该死,有猪蹄骨,我的最爱呀。我伸着舌头眼巴巴的看着他,扮演她的崇拜者,看在我这么没骨气的份上赏我几块骨头吧。
那个女孩拿着筷子把骨头喂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嚼了嚼,便吐了出来。我一秒都没犹豫,把它咬在嘴里,仔细品尝。没我这样的牙,就别啃这硬骨头啊,多浪费!
后来小女孩干脆把碗里剩下来的饭菜,通通倒了出来。还蹲在地上看着我吃,我竖着尾巴,以防遭到暗算。他突然把手伸了过来,把我吓了一跳,赶紧退后。他把悬在空中的手缩了回去,我决定冒险的把剩下的美食全部吃完,吃的正欢的时候,头上传来一股温暖,他还是得逞了,摸了我一下又一下。我沦陷了,因为在我的野狗生涯里,除了被人吼,就是被人用脚踢打。唯一一点温暖的互动就是当她们小孩拉完大便,自己不愿处理,就把我呼过去,像是施舍了一回善心似的。还在旁边讥笑道,狗就是狗呀,狗改不了吃屎。刚解决了问题就第一时间把我赶的远远的。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却清楚的知道要往哪里去。
小男孩向前走一步,我也向前走了几步,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渐渐地爆竹声小,哭声没了,他走进了一处院子,我也跟上前去,停在门外一动不动,不敢进去。这时院子里走出来了一只花猫,对着我“喵喵喵”的叫着,像宣誓它的主权,同时又不敢发起正式的进攻。我莫名其妙的想和它搞好关系,于是对他“汪”了一声,表示回应它,向它打招呼。它一溜烟就跑了,没想到这一叫却把它逼到院里的枣树上去了。
它在枣树上的枝干上来回踱步,这不欺负我不会爬树吗?我跑到树下对他喊叫了好多声,说明我的来意。可是这家伙根本听不懂,对我严肃着脸,龇着牙。可见不同物种之间的因语言不通,产生了多少误会呀?
这家主人听到了声响,跑出门外,发现了我。
“咦,这是哪儿来的狗?长得还和我们这的狗不一样,挺漂亮。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女主人打量了我一番,先开口说出了疑问。
“不知道,估计是隔壁村里的人养的狗吧,没见过也很正常啊”男主人回答了女主人的疑问,可似乎并不是正确答案呢。
“我刚刚还喂他吃东西了呢,不知道是谁家的,估计是没人养吧,爸妈你们是没看到他刚刚吃东西的那个样子,像饿了好几天似的。”小男孩说的对极了,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狼狈。
“没人养我们家就养着吧,要是它有主人,我们想养也养不住,它自己会回去的。”女主人这个决定真是太伟大了。
我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使劲的对他们摇晃着尾巴。
“这狗还挺通人性,老人说狗来富,这肯定是一条好狗。又能看家,还能带来财运呢。”女主人对着男主人又说了一些话。
此时正值七月天,万里无云,连树叶都一动不动,太阳像是有了分身术,一个太阳干着两个太阳的工作。小主人坐在木头上晃荡着,是木板和麻绳做的,挂在树上就成了简易秋千。我躺在树阴下面乘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舌头歪在一边,都快从嘴里掉下来了,地上一摊的口水。小主人发现了这一点,就停止了它的游戏,拿了个很旧的大口碗,压了点井水进去,小心翼翼的端着,放到了我旁边的地上,我顾不得什么,大口大口的舔着,很快,水就剩一半了。真是透心凉。
头几天在主人们面前我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完全放纵自己,也不敢撒泼。我的一日三餐,每天都有固定的饭食,不用再去翻垃圾和吃屎了。我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哪都不去,陌生人来了,我就使劲的嗷嗷,发挥我看家的本领。
我最喜欢主人用手抚摸我的头,甚至有点留恋他们手心的温度。只要看到他们回来,我就会摇着尾巴扑上去,或者舔舔他们的手。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喜欢我这个表达热情的方式,他们只喜欢看我单纯的摇摇尾巴,一呼喊,我就会跑到他们身边。但是依旧阻挡不了我的热情。
七月底,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天气依旧热的我烦躁不安,身上的毛发都开始脱落了。小主人第一次带我出去玩了,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拿了四个玻璃瓶,是饭桌上男主人喝空的瓶子。他把我也喊上,路上碰到了他的小伙伴,就得意的把我介绍给他一路碰到的小伙伴,说我是他的专属狗。我们一起去了一个人比较多的小卖部,声音嘈杂,里面有不少男男女女人在搓麻将牌。小主人把酒瓶都交给了那个一脸笑容的店家,换回了两个盐水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