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温暖与爱,充斥着整个房间,这碗面,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乡愁。
2017年9月26日 星期二 晴
文|深海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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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问爸爸,"你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呀?"
他没有犹豫,"你奶奶做的小米粥配咸菜。"
面对一桌子的美食佳肴,疑惑不解,我歪着头看他。
他也歪头看我,莞尔一笑,"以后你就知道。越是平淡的食物,记忆越深刻。"
我摇摇头,依旧不解。
可是,现在你来反问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最喜欢妈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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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别喜欢吃面条,汤面,焖面,板面,打卤面,刀削面,杂酱面。宽的,细的;凉的,热的通通都爱。
我也吃过很多种面,山西大同刀削面,武汉热干面,河南烩面,兰州牛肉拉面,朝鲜凉面,日本味千拉面等等。
比起妈妈的西红柿鸡蛋面,它们好像总缺了点什么,小时候我是品尝不出的,只知道好吃,非常好吃。
直到后来才明白,那融入了母亲浓浓的爱,我把它叫作"情怀"。从此,西红柿鸡蛋面变成我的最爱,它承载着许多无形的东西。
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家里人都爱吃面条,妈妈恰好又下岗在家。这样一来,我家做起了卖面条的生意。即便如此,百吃不厌,一天三顿照样不腻。毫不夸张地讲,家里卖起面条,那是令我最幸福的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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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比较深刻的一件事也是关于此。
那是我上五年级的一个冬天。六点放学后,黑暗早已吞噬着整片大地,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走出校门,梳着的马尾在狂风的召唤下凌乱了双眼,空中夹杂着沸沸扬扬的雪花。
在这样的天气里,班上一个同学忘记把车停在什么地方。她站在散发出及其微弱的、昏黄的路灯下,显然失去了头绪,卷入一团乱麻中,手足无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去帮她。
我现在还记得, 她慌了神,几乎是啜泣着,在冷风中战栗,流露出无助。看我走近,支支吾吾地告诉我,车找不到了,自行车是捷足牌的,蓝色车体,座套是灰色的。
很欣慰,在我们齐心协力下,她再次骑上了车,那如获重生般的眼神在黑暗中向我流露出不尽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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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时间已不早了。看了一眼手表,已是六点四十。又想起爸爸去南方出差,剩妈妈一个人在家。恰好妈妈刚做完一场手术,身子虚弱的很,我不能让她再多担心自己一秒。
想到这些,心口顿时隐隐作痛,忐忐忑忑地,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依旧怔在原地,默念着"完了,完了…" 片刻后,抓起书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着那个熟悉的巷口狂奔而去…
天空中飞着雪花,我穿过那无人的小巷,四周万籁俱寂。这夜,那么安详,那么静谧,却鲜有几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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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尽头有一个亮着的昏黄的光圈,我想也不敢想,那是妈妈的手电筒,为我照着夜行的路。
那瘦弱的身躯缩在厚厚的棉袄里,微弱的身影伴随着微弱的光,形单影只立在那路口,手里的灯光如同希望的火苗。我不由地放慢脚步,心里更加忐忑,迎接我的,可能是一场暴风雨。
一时脑袋懵住。潜意识提醒自己,决不能让妈妈生气,她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即便这样,当我靠近,又能感觉到一阵阵杀气,她没有说话,空气都是沉默,只有雪簌簌而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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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隔着老远先开口喊她,却又如鲠在喉。声音穿透过片片雪花,向她那个方向传去,好像隔了几个光年。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她卖力地扯着嗓子,颤颤巍巍地扶着电线杆。
我冲过去抱着那瘦小的身躯,泪如泉涌。
她也哭,语气稍微平静,"你快把妈急死了…"
我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家。那天,那夜,那条路,走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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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起初没有斥责我。我却一个人趴在孤灯下,偷偷地抹着眼泪,纸上写下的字迹被我一点一点打湿。
隐约中,我听见她在那个屋对着空气说,"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你就不知道妈有多着急啊。帮助别人不是这么个帮法,黑天半夜,这么冷,你不急我还急呢!"
我擦干了眼角的泪,这事不都过去了吗?正想冲出去。突然,她打开我卧室的门,挪进来,递上一碗面,热气腾腾,充斥着整个房间。摸着我的头,"闺女,妈没有骂你,妈只是着急,乖,趁热吃吧。"
我再次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捂着肚子,一步一步挪出房间。
那个寒夜,我含着泪吃下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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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高中,大学,注定与家乡渐行渐远。
似曾相识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奢侈,每次想家,我都会去食堂买一份西红柿鸡蛋面,即便寡然无味。
上车饺子下车面。每逢下了火车,回到家,都会有一碗西红柿鸡蛋面等着我,那是独一无二的滋味。
"闺女,多吃点,去了学校吃不到…"
什么时候,这独特的味道竟成了我的乡愁。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