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生长在黄土高原的农村里,却长大以后却没有特别渴望生活在大城市里。还记得高考时义无反顾地填写了海之南,尽管对它一无所知,只知道它最南边最遥远,所以便去了,以为自我流放发配边疆就是这个意义了。而恰恰是在那里,我懂得了不止蓊蓊郁郁苍翠欲滴是一种风景,我开始怀念,冬日里光秃秃的沟壑纵横的黄土地,光秃秃树枝高耸着映衬着碧蓝的天空,我无比怀念。而在我以前的视线里只有江南水乡才是风光无限好,而浑然不知一望无垠的沙漠落日也是一种风景。而那时那刻的狭隘非要等到跋涉千山万水才明了,而且是必经的,任何人告诉那时的我我都不会信的。所以后来想也许规劝是无用的,选择只能自己做主,不要有目的去追寻设定的意义,那样会失去好多乐趣,你历经了便好。
一度我懊悔自己幼稚的决定,悔恨不已。时至后来终于明白,不应有恨,不应有悔,只是徒自陷落于沼泽地而不得动弹,像是四面楚歌,却没有项羽拔剑自刎的气概,只有拔剑四顾心茫然。有些道,只能自己悟,你可以皓首穷经诵经无数,悟了悟空却需要时日,错对总有因缘际会,到最后没有对错,只有历经。
有时候偶然听到远处传来的音乐,突然想哭泣,特别是一个人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都为自己突然而至的矫情感到是不是太多情。感觉自己敏感起来像林黛玉,冲动起来像张飞,太可怕的混合体。有时突然会想母亲会想到她要是在我一定会扑进她怀里放声纵哭。
一个人的时候去看风景,上次去黄龙,总喜欢胡乱感慨。我说你看,想着这么好的风景你就不要太难过了,无论怎样,有人间美景陪你等你去看望它们,它们日日夜夜在那里独自美丽,随时在那里等你拜访,不会像人你喜欢人家人家不搭理你你想人家陪伴人家很忙,只要你愿意亲近它们他们迎接每一个苍生。在自然里你真的会感到众生平等,也许坐在溪流边独自望着对岸,有一只蝴蝶落在你肩旁,不是很美吗?
有时候消极到觉得随时可以自我了结,了无牵挂,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不过这一度是我真实的想法。
一想到地球那么大,那么多美景没有目染,那么多动听的音乐没有耳濡,那么伟大的灵魂写就的书籍没有阅读,就觉得有遗憾和希冀。
有时候我真向往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怀疑自己骨子里根本就是一农夫,简单朴素的快乐便好,人生根本不要那么多跌宕起伏,有限的智商和情商根本担负不起纷繁错杂人事。到底是一种遁世还是还是逃避,一直扪心自问。前几日去了天津的李叔同故居纪念馆,缘起于儿时看的一部电视剧《弘一大师》,那时自然稀里糊涂的不懂他是谁,只是印象深刻最后出家了。长大后才知道他的故事那么悠长而深远,广为人知的就是 《送别》了吧。
看看这些名人的评价:
赵朴初先生评价大师的一生为:“无尽奇珍供世眼 一轮圆月耀天心。”
鲁迅:“朴拙圆满,浑若天成。得李师手书,幸甚!”
林语堂:“李叔同是我们时代里最有才华的几位天才之一,也是最奇特的一个人,最遗世而独立的一个人。”
张爱玲:“不要认为我是个高傲的人,我从来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师寺院转围墙外面,我是如此的谦卑。”
夏丏尊:“综师一生,为翩翩之佳公子,为激昂之志士,为多才之艺人,为严肃之教育者,为戒律精严之头陀,而以倾心西极,吉祥善逝。”
一个人拥有一切,放下一切,最后皈依佛门,拥有了一切。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只一句“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便让人印象深刻。世人敬仰的也许是弘一大师的传奇人生,我冒昧揣测他人生所有的踪迹和心动都是他自觉自愿的遵从了自己的心偶然成就的,他小时的理想应该不是立志要成为一代宗师吧。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看的《新白娘子传奇》,那时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地骂过法海和尚的人不止我一个吧,因为觉得他无端拆散了白素贞和许仙的婚姻。而现在看来法海固然可恶似乎不可原谅,但是不要忘记许仙最后出家了,一开始是因为伤心绝望为了替白素贞积功德,我想他最后应该悟道了吧,而不是依然挣扎摆渡在爱恨的海洋里。你有没有发觉人在爱与恨的极致里都容易自我燃烧和毁灭的,总之就是不能平衡,就算没有烧死,也里外不是人,像个孤魂野鬼流离失所。火山喷发纵然壮观,但它不会一直持续,地震的确地动山摇,但地球还是平静时日居多,所以再绚丽的情感最后都要归于平静甚至寂静。有时候空空荡荡就很好,且听风吟就好。人类的感情大概也像四季一样,春的万物复苏与萌芽,夏的奔放与热情,秋的收获与萧杀,冬的空灵与颓败,也许都要历经却不一定按时播放,也许只有冬季一直单曲循环。我相信人的苍老是瞬间而至的,骤然降临的,而你不要难过,不是说踏遍青山人未老吗,不可避免的皱纹会有一天装饰你年轻娇艳的容颜,那么永远有一颗天真未泯的心大概就是永葆青春的秘密了吧。孩子之所以可爱应该是他们的未经世事天然雕成的出水芙蓉的美丽吧。
我不知道写哪里了。想哪写哪。不论人事如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你都有慰藉的,是的,慰藉,甚至某些时候我觉得活着是一种慰藉无论你在做什么在追寻什么样的意义,所有的意义都是你赋予它的,本来无一物,是我们惹了尘埃。每个人的出生都是不自主的,仿佛是被抛掷到地球来的。所幸,人间的山山水一直在那里,在你想不起它的时候,在你想起它的时候,它们都在那里。只要你愿意,蓬门日日为你开。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拆解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题目如此来,也许根本不搭。那又何妨,就像我们每个人本来没有名字,只是父母给你注册了一个罢了。
回到李叔同先生那里,如果有一天机缘巧合因缘际会,皈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