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果是赣中南一种很常见的小吃，表皮光滑，色泽翠绿，清香扑鼻，甘中带苦，质柔而有韧性，食而不腻。

每年春天，艾叶挨挨挤挤探出地面时，大人牵着小孩出去采摘野艾叶，回来全家人一起做艾米果，吃也热闹，聚也欢喜，这仿佛已成为我们全吉安人一种风俗习惯。

上周回婆家，我牵着孩子遛弯于田间地头，大自然的桃红柳绿令人神清气爽。行走于阡陌之中，遥望碧野百顷，绿得叫人舒坦，亮得让人欣喜！脚边野花朵朵，引得孩子忍不住俯身采摘，在我停留的间隙，田埂上惊现一汪油绿绿的艾叶！

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惊讶如此诱人的自然馈赠于竟蔓延到了几百里开外，大抵土壤气候差异并不大吧。按捺不住内心的蠢动，我立刻回家取了袋子，撸起袖子就开始采摘了。

孩子待不住，摘完菜花追蝴蝶，我一边照应她一边快速采摘。约摸半小时摘了半斤多，收获不大，只图个快活。

回家后我按照妈妈的做法，有条不紊地清洗、沸水中煮软，再捞出清水洗净。接着就是揉面了，按照比例我开始了平生第一次和面，果真是体力活，被煮过的艾叶就像一个元气满满的少女大病一场似的蔫蔫的，又翠亮得惹人怜爱。在手臂的揉搓中，艾叶和面粉逐渐融为一体，变成一堆浅绿的粉团。

由于经验不多，在我手中诞生的米果大小不一，甜度各异，刚出锅时还少了一点油亮垂涎的光泽。初尝一口，味道一般，那股软糯清香的味道总比妈妈差一些。

公婆回来后，端给他们品尝，没想到他们连连摆手，表示从来不吃这等稀罕物。起初我以为是我手艺太差，后来才了解到不光他们，他们全村全镇都不吃艾米果，而且对这种吃法很诧异。

当一个人不接受一种吃法，一种习惯时，外力强加是无济于事的。艾叶在他们眼里和田间地头任何一株野草无异，而我们从小在艾叶的清香中长大，一闻此味，家乡的风土和人情便亲切自然地飘到你跟前。

海岩说，每个人对自己的童年和故乡都保留着人本主义的偏爱和思念。此话不假。

这周末回到老家，春山如笑，老妈提议去摘艾叶，正合我意。我们村艾叶稀少，土质不宜，隔壁村赣江边盛产艾叶，我们年年去那里消遣。每年春风拂过，一棵棵绿油油、肥嫩嫩的艾草就会比赛式的争着往上蹿。路边、菜园、堤岸……它们抢着、挤着笑嘻嘻地向春天展露它们的鲜嫩与青翠。

十里河堤，春水碧于天。明媚的太阳照着碧绿的田野，隔老远就能闻到青草的气息，还有花的香气，植物们都在春阳下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生机。山坡土坎，篱笆院角，勃勃着一蓬蓬青翠的艾叶。

我提着一个塑料袋，还没望见艾叶的影儿，鼻子就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就像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味，想起曾经熟识的一个人，心里飘起浅浅的一丝想念。这感觉很奇妙，又是如此的温馨，就短短的一愣神，就回味了千年。

采摘艾叶，要选些肥长碧翠的。不需要带刀，指尖轻轻地一掐，肥嫩的一棵就到了你的掌中。

艾叶的翠，诱惑着眼睛，感觉绿色的汁水在眼里滚动。肥长的腰身，像是唐朝丰腴的仕女，轻摇小扇，薄笼绿纱，正在顾盼生辉呢。看着些惹人的艾叶，那采摘的手儿都灵巧如飞，双手都沾满了淡色的清香。

春光明媚，百草润绿，新叶簇发，心明眼亮。带着欢快的心情，俯身于宽宽的田埂上，不用寻觅，随处可见。但在采摘时，不可一把抓，得往那叶心上一择，动作太过粗鲁可能会带进野草和枯枝，从而增加清洗时的麻烦。

摘回的艾叶，用清凉的井水，浸泡在大盆里。盈盈的，一盆的满绿，叶背上的银灰一朵挨一朵，就像一个个袒露后背的调皮小毛孩，很招惹人怜爱。一片片地仔细清洗，一双素手都是因为这香，这绿，而温柔轻盈。

接着烧开一锅水，把艾叶倒入锅内，在沸水里才滚上一滚，一股艾叶的清香就弥漫在屋内，沁人心脾。妈妈告诉我，这个环节得撒上些许碱，说是保持米果翠绿油亮的色泽，以免发黄。

妈妈麻利地捞出艾叶，过两次清水，尔后拧干切碎，和在早就准备好的糯米粉、面粉各一半的盆里，使劲地糅合在一起，白白绿绿，一盆的翡翠和白玉，煞是好看。

不过这次，我自告奋勇提出要揉面，得到妈妈许可后，我很卖力地揉搓按压着，当你全部注意力在这团面粉上时，不知不觉手臂已发酸，背和腰也发出一阵疲累的紧绷。当我想休息一会儿妈妈又说，还不够，还得揉，这样做出来的艾米果就更柔软细腻，更有口感。和好的粉颜色也很特别，它是一种淡淡的柔柔的绿色，特别像江南的初春的天气，湿湿的、润润的、腻腻的。

接着把掺有艾叶的糯米粉搓成一个个小圆球，压扁，包上炒好的白糖芝麻馅，封好，再搓成汤圆样，稍稍压扁，然后装入锅内蒸。蒸艾米果是挺有讲究的，下面一定要垫东西，不然会粘锅。有些人家垫纱布，稍懂点的人家垫芭蕉叶或其他植物的叶子，我们家乡习惯用薄纱布。

蒸上十多分钟，清香就溢出锅来，让人忍不住吞口水。揭开锅盖，一股浓香马上蹿出迅速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青翠碧绿的艾米果鲜艳夺目，在蒙蒙蒸汽里，绿宝石般发出致命的诱惑。此时，如果自己用双手托着那青绿圆滚的艾米果，轻轻咬上一口，将绵软的甜和糯糯的青皮卷入舌头，混着青草香的清甜便会慢慢沉入心坎。

春天里食艾米果，这是人与大自然一年一次的约定，若是咬不到这一口软糯的芬芳，心里总像会被一小块硬沙子搁着。

想起那清香扑鼻、食而不腻的艾米果，我的眼里已摇曳着青青艾叶的芳姿，鼻里仿佛已闻到艾米果独有的清香。

香甜可口，青翠碧绿的艾米果，它可能不是我们的最爱，却是我们舌尖无法绕过去的一道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