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母亲一早打电话来:你和弟弟今年中秋都不在家,我让弟弟去你那里,两个人弄点好吃的,吃完出去赏赏月。
挂断电话才想起,往年中秋在家中,母亲都是一直陪着我们赏月。
以往在家中,中秋未至,母亲便要忙活开了。
潮汕中秋赏月需要一种纸钱叠成的莲花塔,现在的人家贪方便都到外头的纸钱铺子去买,母亲每年都是自己亲手叠制,平时闲暇时用一张张金色纸钱叠出一片片莲花瓣,再一片片黏合在一起。以往我在家时,母亲还总拉上我帮她叠制,一边叠制一边细数家里琐碎,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话语细碎间,纸张翻飞间,一座金灿灿的莲花塔便叠制完了。
但中秋我最爱的还是母亲总要买来漂亮的花束供奉月娘。中秋一早母亲便早早从花店抱回一束花,从家里角落翻出白瓷瓶,用清水供养上。白瓷瓶上画着一只画眉鸟,立在枝头上掩红映绿,格外好看。母亲每年总捧着花瓶笑,说今年的花买的真好,月娘看了一定欢喜。用清水供养上的花,能存活数日,盈香一室。
到了晚上,母亲便早早的在家门口摆上圆木桌子,在桌子上满满摆上月饼,饼干,柚子,凤梨,油柑,还有很多很多纸钱与我不懂的挂联。那长长的挂联,我看着总像王朝马汉马褂帽上的大板巾一样,实在好玩。母亲却小心得不得了,时时叮嘱我们不能让板巾一样的挂联触到地上。
母亲礼拜一向虔诚,在供桌上叩头祷告,必是双腿合并跪着,双手置于额头,一下下叩首向神明祷告。那时的我们不懂事,总让母亲一人操持,忙里忙外,在供桌前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祈求我们平安乖巧。母亲每每唤我和弟弟,我们不过应卯一般,在供桌前磕头祷告,却不懂为父母亲求个平安。
供奉完月娘,母亲招呼我和弟弟去收拾满桌的祭品。嘴馋的我看着平日里母亲不让我吃的零食,总是偷偷捻些偷尝。母亲今日也并不责难,只嗔怪地看我一眼道:你这馋货,吃吧吃吧都是你们的。
家里的饮食习惯如此,有些东西只有节日能吃到。平日里因我胃寒不宜吃太多酸食,家里鲜少出现凤梨。所以自中秋后我便天天盯着妈妈买的凤梨。母亲买凤梨时尚是生的,需要熬呀熬,熬到果肉香熟,父亲将凤梨剥开,切成块。我便去案桌上投一块,沾点酱油又咸又酸又甜,口水都涌出来了。父亲将买来的新鲜鸡胗快炒,放入凤梨,翻炒入味再撒些葱段,便是我最爱的凤梨鸡胗。凤梨的酸却走了鸡胗的腥,鸡胗爽脆微酸,凤梨清醒带些鸡胗香浓的肉味,有这一道菜我和弟弟能多吃一碗饭。
同是水果,柚子就要摔。母亲总说柚子要摔才好吃。节后的柚子便放在家里光滑锃亮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全家人闲暇时便拿柚子当玩偶一样摔一摔。到柚子开壳那日,柚子皮已摔得松软,柚子肉也早已熟透,掰开一瓣便是晶莹的果肉,清甜丰润。现在想来,哪有柚子摔了才好吃的道理,不过母亲唬我们摔软了柚子皮好剥皮罢了,可是我记忆中的柚子却是那样清甜。
中秋要吃月饼,潮汕的传统月饼是劳饼,饼身较扁,饼皮洁白,以酥糖、豆沙为馅。饼皮脆薄多层,入口成粉,有香味,饼馅香甜、软滑、清凉。我和父亲都偏爱甜食,对月饼也是欲罢不能。
在家时父亲总爱在午后切上一块劳饼,沏上一盘潮汕功夫茶,笑嘻嘻地问我要不要吃月饼呀。我总爱剥开香脆的饼皮吃完,再去咬甜甜的豆沙。豆沙虽甜,微苦回甘的功夫茶却走口中甜腻,我一人便能吃下一整块月饼。今年不在家中,母亲早早就给我寄来了月饼,满满还有一箱子蟹黄面和肉脯。
北堂种萱草,花开不见还,月是故乡圆,情是故乡浓。一年赏月,一年念人,一年思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