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群翁故事之:我的叔叔




父亲弟兄三人,大叔叔读书最少,性格却是最好情商最高的一个,只是很不幸,八十年代初期,我的大叔叔得了一场病,知道结果已是晚期,他带着不甘与不舍离开了人世,留下了一个不到两岁的儿子,和一个刚刚孕育的遗腹子,叔叔当时只有二十七岁。

父亲是众多兄妹中的老大,一生为农,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十亩薄田里辛苦劳作,春种秋收,养大了我们兄妹六人,倾尽所能让我们接受了文化教育,孩子们都走向各自的人生之路,父亲却认不清他的孩子们了。

父亲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从最初的易怒、多疑,到最后安静地离开,父亲失去了记忆,他忘记了回家的路、忘记了自己养大的孩子的名字、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吃过了饭……

二零一九年九月二十六日上午,父亲突然清醒了,在最后的时日,父亲清醒了,他安静地躺在阳台的榻榻米上,让母亲通知小叔叔,自己则大声地、清晰地祷告着,在最后的时刻,我的父亲找到了自已。

我的小叔叔,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孩子,是在父母及兄姐的爱护下长大的,性格有点强势,从学生时代就是学校的篮球主力,是愉群翁篮球队的主力,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他一直叱咤于愉群翁的篮球场,整个篮球场上充斥着我叔叔的大嗓音。

小叔叔从小生性顽劣,记得我们刚刚搬迁至现在的住址时,现住址还没有几户人家,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四周全是庄稼地,那是秋天,玉米刚刚收割完,叔叔用拉拉车推着我和弟弟,去捡玉米。

一眼望去,都是齐茬茬的半截玉米根,叔叔让我和弟弟坐在田地里,自己说是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捡玉米,越走越远,后来,我们看不到叔叔了,弟弟那时候还没会走路,我们就坐地无人的玉米地里大哭。

后来还是搬来附过的一位奶奶发现了我们,把我和弟弟送回了家里,那天下午很晚了,叔叔还没有回来,爷爷奶奶就坐在院里等他,说好要狠狠收拾他的,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小叔叔回来了,他用拉拉车把院门“咚”地一声撞开了……

只见小叔叔推着拉拉车,车上一个大大的蓝色布袋鼓鼓囊囊的,袋口用麻绳绑着,看奶奶手拿棍子朝他走去,小叔叔咧开大嘴笑着辩解,地里玉米太多了,我一直在捡,回来就不见他们两个了……

大家一看半天就捡了一大袋子玉米棒子,就拉住了奶奶。第二天,爷爷想着要解开袋子把捡回来的玉米棒子晒晒,袋子打开后,里面装的是棉衣,还有土块疙瘩,这个时候,爷爷奶奶的气早过了,而叔叔还在炕上睡大觉呢。

虽说出生在农民家庭,小叔叔没怎么参加过生产劳动,八十年代改革开改后,他就开始做生意,钱赚到没有不知道,反正我的小叔叔一直都在做生意,养过鹿、贩过鹿茸、卖过药材、南下过广州……

那几年,也没见叔叔赚到大钱,倒是游遍名山美景,也曾到邻国做生意,每次回来说的天花乱坠,我们听得是半张着嘴,后来,原苏联解体,叔叔就拎着一麻袋纸币回来,说是贬值的卢布。

叔叔生性好玩,玩什么都能玩出名堂玩出花样。结婚后,婶婶是个耿直大气的女人,脾气也好,有爷爷奶奶留下的产业,生活条件也好,叔叔就由着性子,开启了他极致的玩乐人生。

叔叔爱马,是真的爱。专门挑选赛马,高大 威猛的马驹来驯养,那马儿真是漂亮,高昂着不羁的头,红棕黑尾。叔叔雇佣专门的人来帮他喂养着马儿,每当清晨或黄昏,都能看到叔叔牵着他心爱的马儿,在街道走来走去,是在骝马。

有时候叔叔的马厩里会有好几匹马,那时候叔叔会更加忙碌,家里也是人出人进的,请来的哈萨克骑手,天不亮就和叔叔骑着马离开家去伊犁河边的空旷地带训练。

叔叔曾经的一匹大青马看起来像是电影中的马,叔叔骑着它,真是威风凛凛,叔叔说:我的宝贝值你们三辆车,他指的是我们家的越野车,我有点不信。

后来,就是这匹马,为叔叔在四川举行的一个什么运动会上拿回金牌,我才有点相信叔叔当时所说的话了有时候,叔叔骑着高头大马,手擎他的猎鹰,在雪地上“得 得”跑过,去捕猎,真像故事中的英雄人物。

冬天的时候,阿合麦德叔叔就去捕猎。去叔叔家经常能吃到野味儿,打开冰柜存放的有野免,野鸡,还有雪鸡等。这些山野的精灵,有些是叔叔用网捕获的,有些则归功于叔叔的猎鹰。

养鹰还得办理持鹰证,叔叔为了办证,花了不小的代价,因为叔叔不是牧民,不住在大山里。没理由持有野生鹰。蓝天上翱翔的雄鹰,是自由的精灵,它性情凶悍,桀骜不驯,想让它听你使唤,还得下苦功夫。

一般人驯鹰,从雏鹰开始喂养,逐步驯化。叔叔觉得这样驯化费时费力,驯出的鹰过于娇弱,缺少了野生鹰的攻击力。就骑马上山,住在哈萨克牧羊人家中,边请教老猎人,边自己寻找理想的鹰。差不多在山上住了一个月才直接捕捉了一只成年鹰。

驯化成年鹰难度很大,可一旦驯化成功,威力加倍。这是叔叔的话。为了让鹰失去先前的记忆,忘记曾经的叱咤风云,从鹰的心理上彻底击跨它。

叔叔在养鹰的屋里悬空横挂一根细细的绳索,让鹰站立在上面,鹰脚上扣上铁扣,只见那鹰爪紧紧在扣在绳索上。鹰头上还罩着一个黑罩罩儿,这是为了不让它见光,怕它乱飞。叔叔自己则白天黑夜地守着它,不让它睡觉,自己也就不睡觉。

那细细的绳索来回晃动,一直让鹰站立不稳,只要晃动慢下来,鹰闭上眼睛,叔叔就用手中的长棍击打那根细细的绳索,让其猛烈摇晃,那鹰顿时就醒了……叔叔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让我婶婶接着摇,如此这般,折腾了七天,这叫熬鹰。

然后才是驯鹰,也得在屋里,解开鹰脚扣,让鹰自由飞翔,然后举起平时架鹰喂食的一只手臂,喊着口令,让鹰飞回手臂吃食。

训练开始时只有叔叔一个人,后来把我们都叫去,意思就是让鹰适应人多声杂的地方,适应后才把鹰带到空旷地带,直到在任何地方只要鹰听见口令,就飞回主人手臂,这才开始活物捕捉驯化:在野外,让鹰站立在自己的手臂上,左手忽然甩出一只鸡或免,那鹰立即飞出,捕捉放出的活物,这才大功告成了。

带鹰出去捕猎,不能喂太饱,也不能太饿,据叔叔说,喂太饱的话,调动不起鹰捕获的积极性,如果鹰太饿,就没有力量捕捉动物了。有了鹰,叔叔就如虎添翼。

大雪纷飞的冬天,我的叔叔全幅武装:头戴皮帽,足蹬马靴,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左手擎鹰,右手持着马鞭,经过我从小生活的街道,在人们仰慕的目光里,向远处的田野飞驰而去。回来时,收获满满。

有一件事,让人们津津乐道,说我的叔叔,有一次中午在收获后的玉米地里,在厚厚的白雪地上,看到一只肥硕的野免,当时人和免离的稍远了些,不适合放开猎鹰,叔叔着骑马追着野免而去,那免子在前面箭一般飞奔,我叔叔骑在马上,也如箭般飞驰……

知情人都说,那天我叔叔一直追了二十几公里,免子时隐时现,叔叔坚持不懈,终于在离得近些的时候,放开鹰,只刹那的工夫,疲惫的免子被猎鹰逮住了……

常见叔叔的鹰在庭院的梨树枝上傲然挺立,孩子们喜欢和鹰合影。如哪个孩子讨得了叔叔的欢喜,或许还可以骑上叔叔的大马,举着叔叔的鹰,咔嚓一声留个影。当然叔叔会给鹰扣上脚扣,戴上眼罩,以免那鹰出其不意伤害孩子。

听说好钓的人,钓的是心情,钓的是过程,而全非鱼。我的叔叔也是如此。叔叔钓鱼钓出了经验,什么鱼喜什么饵,什么鱼在哪些区域活动,钓什么鱼用什么杆儿……

以前,叔叔在房前屋后的小沟里都能钓到鱼儿,叔叔在院里架上烤炉,为左右邻居的孩子们烤鱼,随着农村实行城镇化建设,村里房前屋后再也找不到流水了,还哪有什么鱼儿呢?

叔叔就去稍远些的小皇渠垂钓,小皇渠是当年林则徐来伊犁兴修水利,开挖的灌溉渠,有大小皇渠之分。大皇渠离我们远些,水势凶猛;小皇渠和叔叔所在的村里耕地相连,相当于一条小河流,养育了这里的一方水土。

叔叔以前骑马去钓鱼,在那儿一坐就是一整天,收获多多,也丰富了我们的饭桌。我老公也喜欢钓鱼,但他把垂钓只当成是闲得无聊时的消谴,不过也为了在叔叔面前装装门面,购置了渔具,且价格不菲。

有一次跟着我叔叔去钓鱼,叔叔抱着他的设备,在前面带着,健步如飞,我老公在后面紧跟着,高一脚低一脚,眼看着快要掉队了,前面出现一水沟,流水湍湍,只见我叔叔一个跨步飞跃而过,我老公也不能示弱,算起来叔叔也是他的丈人,是小丈人。就紧随其后来了个跨步,却稳稳地掉入沟中。叔叔回头一看,来了句:还年轻人……

终于到达地方后,叔叔是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动,看似观察着水面,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老公哪里坐得住呀,不到两小时,就重选地方再坐下,几番折腾,叔叔嫌他惊扰了鱼儿,要和他分开垂钓。后来,我老公把自己的一套钓鱼设备全送给了叔叔,靠背椅,大大的遮阳伞……

叔叔是个乐观的人,心里住着阳光的人。十几年前唯一的儿子在二十七岁的年龄遭遇车祸不幸离开了人世,叔叔在饱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之后,以满头的白发,笑傲于乡间。

只有在今年,爱叔叔的爱好为自己的爱好,视叔叔的事业为自己的事业的婶婶因病离世,叔叔在意想不到的打击面前,跨了,我们都能看出来,叔叔一下子老了,他决定把正在繁殖的赛马转让。

嘴里说是要转让,但迟迟没有行动,叔叔是实在舍不得呀,他亲自带着母马,到昭苏配种,一住就是几个月,一直到配种成功,他又得带着母马返回,等到小马驹出生,他就住在马棚里照顾。

这次回去听叔叔说,还有五匹马了,连同马棚一起转让掉,然后他自己去云游四方,我们都赞同叔叔的这个决定,叔叔毕竟老了,就让曾经的一腔热血,成为晚年的回忆吧!


愉群翁往事之:哑巴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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