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外婆》是一个关于童年记忆遗产的有意义的文本。所谓文学,说到底就是对生活的重建,对记忆的重构。如果不是劫持,那么我们在怎样的“文学”意义上去书写生活,书写记忆?显然,在中篇小说《外婆》中,文学与记忆的关系不是“劫持”,而是随便打开一扇门,就可以进入那些曾经被深锁着的往事,这些记忆有着自己的通道和起止,有着自己的形神和气息,这是文学自由腾挪的空间。而此刻,作为一个叙述者,伍剑放弃了作家的某种肆意妄为,他把生活的还给生活,把文学的还给文学,他们都有着自由的本性,也能够在彼此的激发中繁衍和增殖,从而通向更辽远的自由。而能够保证这一切得以实现的是文学所具备的一种和生活相处的耐心,让日常生活成为一种“卑微而动人的诗篇”。
成年意味着放弃童年最可爱的夸大妄想的梦,成年意味着懂得了这些梦不会实现,成年意味着掌握智慧和技巧,从而在现实允许的围墙内,获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这个现实包括减少了的权利,有限制的自由以及与我们所爱的人的不完美的联系。伍剑笔下的少年,在成长中获得的不仅有生活的智慧和技巧,更有了一种对生命的热爱和把握。在作家营造的、充满诗情画意的氛围中,少年们体味着自然,感受着灵动、活泼、健康的生命气息,并使之融入自己的血液与灵魂。这种诗情画意的氛围虽然充满了理想色彩,但是在少年成长过程中,对精神自由的执着与追寻,却有着诗意启蒙的意义。
童年记忆既非简单的激进,也非固陋的保守,而是亲历者和参与者的复杂体验。这正好使小说进入到一种对于过往记忆的打捞和梳理的过程当中。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的童年生活记忆,是否还在那里?我们如何才能重新触摸到它们?它们又会怎样影响到我们对于今天成人社会的感受和理解?而且,在有些人看来,一个重要的质疑可能是:我们还需要去温故这些恍若隔世的记忆吗?但正如社会学学者陈映芳所说的,“记忆的重构关乎历史的重构”。而且,如何讲述曾经的童年记忆,也将会影响我们对当下今天社会的看法。
我们可以设想,有或者没有这一类的记忆,以及以怎样的心态来回望我们的童年,结果恐怕会相当的不同。迷失在当下的经验之中,似乎正在成为越来越多的人,在不自觉中养成的某种习惯,这无论是对于写作者,还是对于批评者,都是值得警惕的事情。即使是一位普通的作者,都可能慢慢明白:童年的经历和记忆,是个人历史重构的重要依据。如果我们有心要书写出令世人信服的个人历史,我们就必须致力于对社会包括童年记忆的整理。如何将个体的记忆转化为公众记忆、民族的记忆,甚至使之进入人类的记忆,也并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