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湛蓝无一丝云彩的西藏天空仿佛装着整片海洋,阳光划过雄鹰的翅膀,落在地面。地上的人悠扬地唱歌,牦牛在远处自顾享受着草原。牧人不知这样的生活延续了多久,他只知道父亲在这里放过牛,爷爷也来过这里。
日子能有多长,天上的神灵会告诉他们。
牧牛的人看向山腰的寺庙,口中默念佛经。
山腰的寺庙内,僧侣坐在长凳上,眯着眼迎着这片雪域高原独有的艳阳。对面盘坐着的是他的弟子。
大师父微微睁开眼,拿起手中的书念道:“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见众人不语,最年幼的小和尚问起师父:“师父,这首诗真美,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们认为呢?”大师父望向其余的弟子。
“我知道。诗中所写,是诗人陪伴爱人在东山攀岩。”
“你这理解能力,为师也是醉了。”
又一个弟子跳出,说着:“师父,弟子认为,它说的是诗人的心事,在表达心中的感情。”
大师父看着眼前的弟子,平时机灵,可这会儿智商全丢了,只能徐徐道来:“其实,这是一首情诗,也可以说是一首情歌。”
众弟子哗然。
“师父,出家人看破红尘,为何要读情诗?”
对于小弟子的疑惑,大师父不以为然:“红尘滚滚,缘起缘灭,不经历又如何看破,不领悟又谈何解脱。这位诗人的修行可以说远在我等之上,但他却用尽一生,在那漫漫长路之上,寻找答案,寻找自我。”
“师父,您说的这位诗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是一位活佛。”大师父身上的阳光被屋檐倒影挡住了,他往右侧轻轻挪了下,继续微眯着眼。
“活佛?活佛怎么会写情诗?”众弟子纷纷议论这两个看似矛盾的概念。
“安静。你们要记住,所有听到的,看到的,并非完全真实。无论历史或流传如何描述,‘他’永远是他,并非你们想象那样。”
“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经历?”众弟子对这位活佛的好奇心已完全被激发。
用情诗引出活佛身世这一招,大师父屡试不爽。但他还是如往年一样,不急不慌地说着:“关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能问他自己的心了。但要是说起他的故事,那就得很久很久之前咯,这是位悲壮的活佛,他叫仓央……”
这个故事需要从清政府时期说起,那时西藏和蒙古彼此不合,但迫于中原清政府这只大老虎的存在,西藏和蒙古只得面儿上相安无事。
但身为西藏主事人的桑结,他很清楚当时的形势,他更清楚族人的危机根源,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天来得太快。
如往常发生大事一样,桑结会召集众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在布达拉宫内共商要事,这天不同的是,众僧愁眉不展,来回踱步却沉默不言,似乎正面临的问题是一个未解之谜。
最沉得住气的还是桑结,他看着眼前的三位僧人,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事已至此,各位何不静下心来,说说该如何收场。”
最先回应的是一个大胡子,因为风尘赶路的缘故,胡须已纠缠得难解难分,但大胡子丝毫不察。他大大咧咧的态度和赶路的艰辛说明他是西藏边境处的负责人。他摸了把自己的大胡子,在手指尖搓了两把,闻了下,说:“桑结,我们要是再交不出活佛继承人,清政府恐怕就得派兵强行干涉了。”
要么不开口,一旦有人发言,其他人就议论开了——这样的会议打开方式,放哪个时代都适用。
接住话匣子的是个消瘦的老头儿:“当初罗桑活佛圆寂时,就是为了避免今天这种事的发生,所以才一直秘不发丧。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可现在,哪儿去找活佛继承人?”
“实在不行,就先随便立个,以解燃眉之急。”说话的是一高大壮实的汉子。
从这三人的外形就能看出藏族确实是宗教和生活相融合的民族,他们的僧侣是常人,常人也是僧侣,不似汉传和尚——一水儿的不食人间烟火。
桑结听三人说完后,嘴角竟露出了笑意,他细条慢理地说道:“莫慌。当初不发丧是我的决定,我自然也想到会有今天的状况。其实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已派人各处寻找活佛转世,并且有了合适人选。”
壮汉回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桑结:“事关保密。这个孩子从出生那天起,我就在秘密地培训他。”
消瘦老头儿面露红润,就差拍手叫好了:“太好了,如此一来,这片净土又可继续太平了。他叫什么?”
桑结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仓央。
老头儿点点头:“多美的名字,希望他能谋得幸福。”
桑结:“恩。你们先回去吧,我尽快找他回来,大家不用担心。”
除大胡子外,其余二人都起身辞别:“那我们告辞了,此事一定要慎重。”
老头儿和壮汉刚走出房间,大胡子就炸毛了,右拳拽得紧实,两颗眼珠瞪着桑结,声音高了一些:“桑结,你早已安排好一切,就是等今天这一出吗?”
桑结搭着大胡子肩膀;“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里边境无恙、内政安定吗?如果我早说出来,众人还会有这种危机感吗?”
大胡子生火快,灭火也不慢,桑结三两句,他也就信了,一边点头一边就出了正门。
桑结送大胡子出门,扫了眼天气,布达拉宫西方的余阳正把云彩烧成了赤焰烈火,他自顾念叨着:“从此命运真就系在这个孩子身上了。仓央,你准备好了吗?”
但此刻仓央究竟身处何方?他又在做什么?谈情,说爱还是读经?且待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