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临近开学的这几天,汪春一有时间便去找道格拉斯,喝点酒再扯上一阵闲篇,又或是和黄一凡去雷拓顿港口钓鱼。陶叔也从欧洲旅游回来,在港口经常能碰上面。暑假结束后中国农历年临近,陶叔邀请这群年轻人去他家里过年热闹热闹。
到了农历年这天暖阳娇倾,南半球正是盛夏。基督城并非大城市,中国年在这里没有太明显的气氛。陶叔早打过招呼晚上有酒喝,不许他们开车。于是小伙伴们给家里的亲人拜过年后,便在苏珊的带领下,带着礼物坐巴士上了喀什米尔山。山路两旁精致的别墅高低林立,几乎每个角度都可以俯瞰整座基督城。傍晚山下的街灯亮起,站在山上看去尽是一番好景致。
陶叔家贴着对联,大门上有个‘福’字,浓郁的中国味便扑面而来,轻易间唤起这群年轻人的思乡之情。苏珊敲门,陶婶来迎。苏珊见着陶婶就先行上格格礼,黄一凡也引着众人一通作揖,陶婶笑着将这群年轻人向屋里让。屋里的装潢透着中西合璧的味道,屋顶吊着水晶灯,墙上挂着山水画,木质地板上铺着翻羊毛的地毯,案几上供着佛像。陶叔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见客人进来,摘下眼镜从沙发上起身。苏珊笑着跑到陶叔面前再次行礼,接着双手摊开索要红包。
“你啊,还有客人在呢!”陶叔边说边笑,笑的慈祥,很难想象在国内时是高层领导。其余人将礼物交给陶婶后也到陶叔面前拜年,陶婶递给每人一封红包,房间里喜气洋洋。寒暄一番后,陶婶还要在厨房里忙着,几个女生也顺势去帮忙。四个男生则陪着陶叔坐在门厅里闲谈。黄一凡见陶叔手边有本书,就问陶叔在看什么。陶叔说在看《三国演义》,黄一凡说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就蛮喜欢三国。于是和陶叔聊起三国,徐剑锋和汪春就坐在一旁傻愣的听着,宋迪倒是能插上几句嘴跟着一起扯扯。
时间不大,一桌酒菜已经准备妥当,陶婶叫大家到饭厅吃饭,而这时门却打开,一屋子人的目光望向门口。一位身着性感的女生正提着挎包走进屋来,众人瞪大眼睛,看的血脉喷张,热辣程度远超过天气。汪春原本以为华人圈里只有李墨、王冉穿的才算性感,可与眼前的女生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陶叔起身向众人介绍,女生正是陶叔的女儿陶子。陶子大方的与众人打起招呼,放下包随即入席。几个男生根本不敢正视,可又忍不住去偷望,其中尤以宋迪为最。陶子与男生喝过几杯,看的出是处过世面的人。几个女生也一杯杯的敬向陶叔陶婶,难得在异乡吃到像样的中餐,众人鼓动着陶叔陶婶开个饭馆。酒到中巡陶叔举起杯:“过年了,我拖个老说几句。”
众人放下碗筷纷纷举起酒来静静听,陶叔清了清嗓子:“时光荏苒犹如白驹过隙。又到辞旧迎新之际,我们身在异乡...。”陶叔刚开头,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未免太过正式,心底隐忍着笑意。陶叔接着道:“能够相聚是难得的缘分,特别要感谢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语言学校里照顾我太太。”
宋迪摆摆手:“哪有,这都是我们应该的。”此言一出才意识到陶婶与自己并不在一所学校,惹得柳眉几人的讥笑。
“老话说的好,千里有缘来相会。我看我们就是这个千里有缘嘛。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就来敬我们能够相识的这份缘份。”陶叔刚说完,宋迪突然鼓着掌站起来,喊了一声好。所有人一笑,满饮杯中酒。
陶叔又倒上酒:“第二杯酒,我想我们应该敬祖国的亲人,他们时刻在思念我们,期盼我们,和祝福着我们,这第二杯酒我们遥祝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说完宋迪还是叫好,这样的举动的确是吸引了陶子的注意,宋迪越发的来了精神,却不见苏珊已在一旁用眼剜他。
当第三杯酒刚满上,陶叔的女儿陶子却先举起酒杯,学着陶叔的语气说:“来,这第三杯酒,我代我的女儿敬大家。希望你们年轻人可以更多的交流,相互帮助,相互勉励。在基督城学业有成,将来有一番成就。”陶子学他爸爸学的极像,引得在场的众人一阵喝彩,陶叔也摇头无奈的说着陶子古灵精怪。
“刚才是说笑,现在认真敬大家,感谢你们照顾我妈妈。”陶子说完,几个男生身子挺的笔直,尤其是宋迪。陶子眼中含笑的看过大家后便喝干杯中酒,干脆利落。
几轮酒后,众人的话匣子打开。陶叔酒量不小,宋迪一杯一杯的陪着,倒是让他自己先受不住。要不是苏珊拉着,估计要跟陶叔勾肩搭背起来。黄一凡控制着自己的量,他既不想酒醉失态,也要照顾着薇薇安,时不时地为她夹菜。薇薇安在学校里经常与陶婶接触,这时坐在陶婶身边轻声拉着家常。
周婷婷不能喝酒,刚才陶叔三轮酒下肚基本就醉了,再后来相互敬酒时汪春尽量替她挡。可即便如此,也已醉意惺忪。大家谈论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倒是汪春与道格拉斯混迹一个月,酒量突飞猛进。只有陶叔能和他喝在一处,你一杯我一杯的往下走。而徐剑锋和柳眉早就喝的迷糊,两人一会招招这个一会闹闹那个,顶数这两人折腾。大家边吃边聊,也不知道谁提起汪春卖唱的事,一下引起陶子的兴趣。正所谓月下不望女,灯下莫看郎。淡黄色的灯光下,汪春显得更加俊俏。陶子渐渐在酒桌上发觉汪春既不像黄一凡那样老练,也不像宋迪徐剑锋那样招摇,更近似于木讷的可爱,不免觉得有趣。当听说与乞丐生活一个月后,更多一份好奇。
“TONY,讲讲你在街头卖唱的事吧?”陶子微醺,醉眼迷离的盯着汪春
宋迪立即响应陶子的建议,其余人也跟着起哄。汪春正喝酒,没缘由的被众人捧到话题的中央,浑身上下的不适应,慌着摆手拒绝。陶子并不打算放弃:“我正在写一份关于新西兰社会结构的论文,很想了解拾荒者的生活方式。”
宋迪跟着起哄:“小春子...你说说,我们也想听听...你怎么熬...熬过来的。”苏珊见宋迪说话都开始大舌头,脸上有些怒气,拽了宋迪的衣角叫他少说话。然而宋迪满眼都是陶子,哪里还顾得及苏珊。借着酒劲他心中冒出个离奇的念头。若是能追求到陶子,不仅得到一个尤物,还能借以婚恋的形式入籍新西兰。这一闪念就像颗幼小的种子,伴随着烈酒渐渐在心里生根发芽,枝枝蔓蔓缠绕开来。
柳眉也跟着怂恿:“说说嘛!TONY哥,我觉得你的经历特神奇,都能写本书了。”
“我的事都跟你们说过好多遍了,你们都快比我清楚了。再说就算是真能写本书,那你都够写一套书了。”汪春揶揄着柳眉,惹得大家哄笑。徐剑锋在一旁插嘴:“就她还写书?撕书还差不多。”结果大家笑的更加厉害。
汪春见推诿不过,只好一边喝酒一边从被偷到报警,再讲到教道格拉斯唱中国歌。平铺直叙的讲的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可众人却听得有趣,尤其是陶子。讲过故事,黄一凡见气氛凝重起来,举起杯:“咱们身在异乡,过年的能吃到纯正的中国菜,这是咱们的福气。我说哥几个,杯中酒倒满,敬我们可爱的陶婶和尊敬的陶叔,以及美丽的陶子姐,好不好?”黄一凡一声招呼,众人举起酒纷纷向陶叔一家敬去。
陶叔陶婶被年轻人哄得开心,喝过杯中酒后,陶叔突然向众人问起各自今后的打算,结果一下将众人问得发懵。出国将近一年,日子是用今天去混明天,没谁想过未来。从小到大皆是由父母一手操办,自己何尝有过主意?简单的如同磨道上的骡子,只顾得上低头拉磨,没人叫他们抬头看路。此刻突然间将牲口套卸下来,让围着碾子转惯的年轻人自己选路走。其结果自然是不知如何应对。陶子见有些冷场在一旁打圆:“爸,吃顿饭还要表决心嘛?”
或许是多喝几杯,陶叔回到过去在机关单位里的状态。经陶子的一阵埋怨,在酒桌上尴尬的笑起来。宋迪想着不能让未来老岳丈坐蜡,接过话来:“我先说,我打算今后留在基督城,上大学找工作,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好制度完善,社会发展也很公平,这比国内好很多。”说完用眼神扫向陶子。
柳眉也跟着说:“我,我想去澳洲吧!听说澳洲比这里热闹好玩。”
徐剑锋喝的舌头发麻紧跟着说:“那我也...也去。”说完冲着柳眉傻笑,柳眉看着一脸谄媚的徐剑锋就觉得恶心:“你哪都想去,怎么不去死啊?”
陶婶赶忙拦下说着大过年的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一番打岔后余下的人相互看着不知由谁来跟上。宋迪冲着汪春使眼色,汪春并没有想过今后做什么,只知道上学读书,吭叽半天只好说道:“可能读完书就回国吧!”
汪春刚说完,陶子诧异的问起:“怎么不留下来呢?不担心回去不适应吗?”
陶叔的问题汪春没有想过,陶子的问题他更没有想过,低下头仔细思量起来。一股委屈的样子陶婶在一旁看不下去:“好啦,好啦,大过年的你这老头子也是,问孩子们这些干什么,瞧给人家孩子问的,汪春啊,甭理他们爷俩,吃菜!你们也动筷子,来吃菜,吃菜。”陶婶给汪春解围,张罗大家吃菜。
“好,好,咱们不说这个。过年了我就给你们唱段京剧吧!”陶叔也顺着陶婶给的台阶下来,众人一听陶叔要唱京剧,也都鼓掌叫好。陶叔是专业级票友,以往钓鱼时就能听陶叔哼上几段。酒意上来更爱唱,站起身拿起架势唱了一段击鼓骂曹。唱完后苏珊犯坏的说戏太老听不懂,要听打虎上山。陶叔推脱调门太高上去,结果苏珊带动大家一道起哄,众人跟着央求,令陶叔来了兴致,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拿起架势唱道:“穿林海、跨雪原...”。当唱到‘气冲霄汉’时,陶叔飙不上高音,坐下干咳半天。陶子和苏珊一阵取笑,黄一凡等人却只能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宋迪又给陶叔解围:“小春子,你说你在卡西卓广场唱中文歌,今天过年,是不是该给我们来一段吧?别只给基督城人民服务,也给中国人民嚎几嗓,好不好?”
此言一出,酒桌上炸开锅似的撺掇起汪春唱歌。汪春被推到风口浪尖,瞪着宋迪:“宋大鼻子你怎么那么能憋坏呢?我不唱!不唱。”汪春一个劲的摆手。
众人根本不理会汪春的告求,徐剑锋直接从兜里掏出5纽币拍在汪春面前:“这总成了吧!”说完又冲着其余人说:“你们别光看着,这个卖唱是需要一个环境的,快,你们兜里有零钱的都掏点。”
汪春气的刚想把钱捡起来仍回给徐剑锋,却没想到周婷婷不知从哪找来个小铁盒,将徐剑锋的钱放进去,自己也扔进5纽币。笑着看向汪春,极少见到周婷婷笑的汪春没了脾气,接着七手八脚的好几人往铁盒里扔钱。汪春喝酒本不脸红,被这么多人一鼓捣反倒脸红起来。周婷婷枕在桌子上看着脸红的汪春默默地笑着,笑容被深藏在大家的欢笑声中。汪春见实在躲不过,唱了一首南城旧事。由于不好意思,唱的全不在调。即便如此众人依旧捧场的用筷子敲着碗打节奏,一曲唱罢众人还要他再来一段,可却如何也不再唱了。
吃过年夜饭苏珊帮着陶婶收拾,薇薇安和周婷婷已经睡倒在一旁,黄一凡将外衣脱下来披在薇薇安身上,大家又聚在门厅里闲聊起一阵,黄一凡见时间差不多,起身和陶叔陶婶告辞,相约周末继续到雷拓顿港钓鱼。临走前陶子送大家到大门外,对汪春说希望能有时间向她引荐老道做个专访,汪春满口答应。
几个人乘坐回程的巴士,薇薇安醉倒在黄一凡怀里,黄一凡这时酒劲有些上头,也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而柳眉质问徐剑锋吃饭的时候,为什么总在看陶子。徐剑锋编排着各种毒誓,证明自己清白。苏珊很生气,觉得宋迪在她大伯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宋迪也不解释,满脑子只想着陶子。汪春时不时地将盖在周婷婷身上的衣服整理,以免被巴士的凉气吹病。
年,就是年,就是一年里的一个日子。
56
‘97度热’里王冉和李墨坐在吧台前,小胡子与乔艾伦在不远处打桌球。王冉抿着杯中酒:“哎!真没在国内时热闹,我家过年整条街都是鲜花,非常好看。”
“嗯!”李墨有意无意的搭着话。今天除夕夜,小胡子软磨硬泡的实在躲不开纠缠,只好又跟着一起出来。王冉还在一旁闲聊,李墨听不进去,只是盯着墙上的时钟。王冉推了推李墨,显然刚才她问的问题李墨没有听到。
“艾伦说他今年打算开买卖,你们家胡子有没有兴趣加一磅?”王冉在一旁问李墨,想从她口中问出些消息来。可这话却让李墨很不高兴,她阴沉着脸:“他是他,我是我,什么一家不一家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找他,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望着墙角的座钟,有种想拨动时针的冲动。
王冉被李墨呛的火起,若非小胡子正追求李墨,早就求乔艾伦将她整治一番。她心中虽痛骂着李墨,面上却含着笑:“胡子哥都帮你办进坎特伯雷大学了,普通关系谁会管啊?人家胡子哥为什么不帮别人?还不是因为要跟你...”
李墨听完笑瘫在酒吧台上,笑的王冉莫名其妙。笑过之后道:“你说胡子想跟我那个?就他,别做梦了。对我来说他只是普通朋友,大家彼此消磨时光。想做我男友?你别开玩笑了,手我都没让他碰过。”李墨话语间流露出的傲气更是让王冉厌恶
王冉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小胡子竟然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就去帮李墨。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李墨说的是真的,男人只有在没得到的时候才会一心一意的去讨好女人,一旦得到就丢到一旁。想想乔艾伦刚开始追求自己的时候,也曾捧在手心。如今爱搭不理寡淡无味,有时还会吼上几句。想到此处越发觉得不平,心中对李墨又添一份妒忌。王冉将目光投向正打桌球的乔艾伦,隐藏下心间不为人知的哀叹。看过一阵后又对李墨说:“NAOMI姐,我老家有句话,说女人可以矜贵,但不能矜持,太矜持就没有人爱了。千万不要让小胡子哥等的太久,男人是没有耐性等的。”
李墨听出王冉话里话外的刺,放下酒杯附过身:“不要紧,我好歹还有一样,总比两样都没有的强吧?你说呢,王冉妹妹。”
矜贵不如矜持,因为贵的通常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