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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续春夜》

主角:闻蝉谢云章

推荐指数: ✩ ✩ ✩ ✩ ✩

简介:霜降这日,闻蝉的夫君延请上峰至家中品茶,她在廊下接过漆盘,照例亲自接待贵客。绣鞋迈过门槛,对上两个男人抬眼望来——闻蝉僵在了原地。“夫人来了!”她的夫君热络引见:“这是此次南下巡视的御史大人,听闻你善茶道,特意来家中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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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内容试读——————

琼州偏远苦热,圈椅上的男人却气度卓然,浑身透着独属上京富饶地的贵气。

  深黑的眸子,紧紧锁住她。

  “这位便是令夫人?”

  他语调熟悉却也陌生,“倒真是……一见如故。”

  闻蝉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夫君。

  在移居琼州前,她曾卖身上京镇国公府为奴,贴身服侍的正是眼前这位,镇国公府三公子,谢云章。

  五年前,为了不给谢云章做妾,她改名换姓逃到琼州。

  眼下,他端坐自家花厅内,成了她夫君仰仗的上峰。

  不是一见如故,她们的确是故人。

  闻蝉很想转身再逃一次,可当着夫君的面,她扯出笑意,缓步上前。

  “御史大人见多识广,想是妾身姿容寻常,随处可见,才叫御史大人觉得眼熟。”

  行过礼,她低眉抬腕,亲手奉茶。

  “大人请用。”

  男人不接,目光短暂落到茶盏上一瞬,又转回她低垂眉眼间。

  “是玉叶长春?”

  “是。”

  “不巧,我生平最恨玉叶长春。”

  闻蝉奉茶的手颤了颤。

  谢云章没有拆穿她,却在故意为难她。

  玉叶长春是他最喜欢的茶,她曾在国公府为人泡过千百回。喜欢的东西或许会厌倦,又何谈一个“恨”字呢?

  暗流汹涌间,她被忽视的夫君悄然变了脸色。

  他试图介入:“这茶……”

  “不过——”却被谢云章打断,“令夫人这一盏,不能不尝。”

  他终于抬手接过。

  闻蝉直起腰身,听见迟钝的夫君还在追问:“如何?”

  谢云章不紧不慢地啜饮着。

  “与记忆中,无甚出入。”

  ……

  闻蝉出门时差点跌在廊下。

  幸得丫鬟及时搀扶,触到她掌心一片冷汗。

  “夫人身体不适吗?”

  她摇头,扶着廊柱重新站稳。

  “不必跟我。”

  通后院的小路幽静狭窄,国公府为奴的七年如茶叶烹沸,一一翻滚至眼前。

  她父母早亡,舅父嗜赌,卖身入府那年不过七岁,被分到谢三公子的朝云轩伺候。

  彼时三公子的生母刚过世,半大少年,阴沉得可怕。

  可闻蝉不怕他,还与他一起戴了孝。

  那之后,三公子便待她格外不同。划屋子给她单住,不许院里大丫鬟使唤她干活,还亲自教她读书写字。

  整个国公府都知道,他在朝云轩娇养了一个奴婢。

  起初说她是养来取乐的小人,等大一些,便说她是三公子相中的通房。

  年幼的闻蝉还闹过笑话,竟当众问三公子通房是什么,往日博学的少年涨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只叫她别听旁人乱嚼舌根。

  诚然,那时她们清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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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日日同吃同住,可闻蝉十岁之后,三公子便再没抱过她了。

  他是爱重自己的,闻蝉坚信;而她也难免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人生出了仰慕。

  直到那一年。

  谢云章高中榜眼,国公夫人为他定了亲。

  十九岁的男子身量已成,抓起她的手信誓旦旦。

  “待我成亲满一年,你也及笄了,到时我就纳你为贵妾!”

  “你放心,新夫人是宽仁豁达的大家闺秀,咱们还能和从前一样……”

  要说那一刻的感受,大抵是挂在心头的月亮碎了。

  且不管第几次回忆起来,闻蝉都有些恶心。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可所有人都默认她是欢喜的,包括谢云章。

  可是做妾。

  做妾有什么好欢喜的?

  离开国公府那年才十四岁,一晃,五年过去了。

  闻蝉实在想不通。

  琼州距上京千里之遥,她改名换姓又嫁了人,谢云章竟还能找来?

  他成亲了吗?今日是碰巧到同僚府上喝茶,还是特意来寻自己的?

  回屋后靠着美人榻小憩,太多疑团在脑中来回冲撞。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声:“你和谢云章是旧识?”

  惊得她倏然睁眼。

  “何以见得?”

  她的夫君檀颂,不知何时进了屋。

  “我当他是夫人在上京的旧仇,否则凭夫人的茶道,整个琼州府谁敢挑刺?”

  原来是开解自己。

  檀颂在人情往来上总缺根筋,早年也因此耽误过仕途,可于闻蝉而言,他是位好夫君。

  她转而宽慰男人:“天外有天,他从上京来,难免见识过更好的。”

  檀颂却不以为然,“这压根不是茶艺高低的事,他自己要来旁人家里喝茶,若有忌口,早说不就好了?非要当面为难你……”

  “若非这两年琼州府官员功绩全由他考评,我真是不愿再见他。”

  这话又提醒她,除去旧日纠葛,谢云章如今是朝廷遣派的御史,她夫君的上峰。

  往后,难免还有交际。

  檀颂埋怨一通,转头见她面色不佳,便拉过她一只手贴至自己膝头。

  “夫人不必理会他,后日的秋茶会上,也只管将他推给我应付。”

  闻蝉顿时回神,“你邀他来茶会了?”

  “是啊!”檀颂也有几分懊恼,“原本就是谨遵夫人教诲,上峰初至,应邀尽邀。谁知他这般刁钻!夫人不喜欢他,下回就不请了。”

  琼州靠海,缺田少山,有地都拿去种粮食了,本地土生土长的官吏,大多没有饮茶的嗜好。

  闻蝉的茶会,专邀那些贬谪至此的官员及其家眷,将他们在上京的人脉笼络到一起。

  而这次,谢云章的临时加入,让往昔不爱喝茶的人也纷纷递上拜帖。

  茶会当日,她特意吩咐身边的玲珑和小巧:

  “你们顾好宴厅,若夫君问起,就说我一时头痛,要他先行招待宾客。”

  “是。”

  两名丫鬟应声退下,屋里只剩她一人。

  她在等谢云章。

  既然前日厅堂相见了,以他的作风,私底下是一定会找来的。

  与其不声不响被拉去绑去,倒不如自己定个时机。

  她坐在镜台前等,等得心焦烦闷,又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

  一掀门——

  “赫——”

  谢云章就立在门外。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雨,天际昏沉,雨珠在他身后连成线,周遭一切都似凝滞了。


  五年未见,他该有二十四了。

  仍旧是清雅卓绝的好气度,瘦了些,肩身却更宽,最陌生当属那双深黑凌厉的眼,破空白刃般朝她劈来。

  闻蝉吓得身子后仰——

  被他一把握住上臂。

  “公子。”

  掌心热意灼人,闻蝉挣开来,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谢云章没应。

  扶她那只手悬在身前,捻了捻,似能回味她身体的触感。

  “不唤我御史大人了?”

  前日在夫君面前佯装陌生人,他心里有怨,闻蝉不难猜到。

  低下头,将屋门彻底拉开,“在下雨,公子进来说话吧。”

  男人袖摆一振,抬脚步入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寝屋。

  陈设很寻常,这是第一眼。

  相较往年国公府自然远远不如,可对一个偏远之地的六品州官而言,也不算亏待她。

  看来她们夫妻感情不错。

  闻蝉合上屋门,看着男人往里走,胸中亦百转千回。

  谢云章比她想的要平静一些,许是入仕之后,心性更为沉炼。

  又或许……五年过去,他已经没那么在意自己了?

  两人心思各异,一时无言。

  “什么时候成的亲?”直到背身而立的男人打破沉默。

  “三年前。”

  闻蝉看不见他的神色,如实交代,“那时我在琼州落了脚,小本生意还算安稳,见人合适,便成婚了。”

  “三、年、前。”谢云章细细地想。

  自己那时在做什么?

  哦,他入职都察院,国公府上下欢庆,而他孤身回到冷清清的屋子里,还在担心她是否安然无恙,是否吃饱穿暖。

  现在,她告诉自己,那时她与人新婚燕尔,春宵帐暖。

  过得不要太好。

  “杳杳,”指骨在袖中攥得发白,他却仍能堪称平静地发问,“谁给你的胆子?”

  闻蝉被这声唤得心悸。

  她进国公府后便改了名,但谢云章没叫过,而是为她取了小字。

  那七年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唤自己,杳杳。

  膝弯下意识软了。

  虽是他名义上的奴婢,闻蝉却从未跪过他。

  “我父母早亡,公子于我有再造之恩,当年不告而别是我对不住公子,可……”

  可报恩,不代表要给他做妾。

  “如今木已成舟,我已是他人妇,三年来也与夫君恩爱和鸣。”

  “还望公子,成人之美。”

  谢云章听完,不禁冷笑出声。

  面庞半侧,发觉她竟跪在门边,一股无名之火霎时窜遍全身。

  “过来。”

  织金线的袍角一掀,他在合欢桌边落座。

  闻蝉见他似乎并未盛怒,提了裙摆起身,小心走到人近前。

  “公子。”

  话音刚落,面前男人长臂一揽,后腰处大力袭来,闻蝉整个人不受控朝他扑去。

  “公子!”

  她被人抱到了腿上。

  下颌被攥起,一个强势的吻侵入唇关。

  “别,唔……”

  她试着反抗,却第一次知道男人力气这么大。

  打他,手臂被死死箍住;踢他,膝头就被一掌并握。

  呼吸掠夺殆尽,眼眶盛不住泪的那一瞬,她狠狠咬在人下唇!

  “谢云章!”

  总算是把他推开了。

  “嗯。”

  男人漫不经心应着,指骨早已插入她碍眼的妇人髻,直拨弄得发簪委地、乌发坠下。

  又好心提醒:“头发乱了,一会儿再梳过。”

  下唇在往外渗血,可他似乎根本不知痛。

  眼眸幽黑,唇瓣鲜红,活像什么刚开荤戒的野兽。

  天不冷,闻蝉打了个寒颤。

  年少时纯白无瑕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记忆里明月般高洁的少年却在淡去,和眼前人,怎么都对不上了。

  “吓傻了?”

  男人用手背拍她脸颊,十足轻佻。

  闻蝉怔怔问:“你成亲了吗?”

  其实她更该问,他有孩子了吗,一个还是两个。

  毕竟五年前他就定亲了,对方是侯府的小姐,姓齐。

  男人气息尚未平复,手掌从乱糟糟的发髻下移,掐住后颈,直直望进她眼底:

  “成没成亲,要紧吗?”

  “当然!”

  她猛地攥住人衣襟,泪痕濡了满面,张着唇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就好像,谢云章才是那个背叛的人。

  胶着、对峙,她说:“如果你也成亲了,那我们不要再见。”

  男人又是冷笑,终于尝到唇边血腥味。

  指腹轻捻,他将那抹红,也沾到她唇角。

  “你说的算吗?”

  当初不告而别,让他五年梦魇不断,走之前,和他商量过吗?

  “再说——今日不就是你请我偷欢?”

  亲耳听他说出那两个字,闻蝉耳膜突突直跳,“我没有!分明是你逼我……”

  “我逼你?府上集会,是我逼你这女主人,称病留在屋里?”

  “还是我赶走了你屋里的丫鬟,逼你与我孤男寡女独处?”

  腿上人挣扎不断,他一把摁住腰腹,如将一条活鱼钉在砧板上。

  “此刻随便谁进来,谁不说你红杏出墙?”

  “没有,没有……”手脚软下,闻蝉有些撑不住了。

  被旧日最信赖的人强迫,苦心经营的新身份、好姻缘,都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眼泪淌个不停,她摇着头,反反复复说那两个字。

  不是她掉以轻心,是对三公子的信任还刻在骨子里。

  三公子怎么会伤害自己呢?又怎么可能自降身段,逼迫一个女子和他亲近?

  闻蝉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变了太多,如这世间大多男子一般可恶。

  他多半已经娶了那侯门贵女,却还对自己心有不甘,要拿她取乐。

  谢云章静静看着她掉眼泪。

  解气,却觉得还不够。

  那可是五年啊。

  长指陷入她乌发间,俯下身,薄唇再度贴近。

  外头却忽然传来一声:“闻姐姐?”

  “姐姐,你还在屋里吗?”

  闻蝉霎时止住泪,抵住男人下颌大喊:“妗儿!我在……”

  她与王妗说好的,若开宴半个时辰自己还没露面,就叫她寻到屋里来。

  话说半句,唇上捂来一双手,她“呜呜”挣扎着陷进人怀里,后背紧贴男人胸膛,一起听院里的动静。

  王妗的声音消失了。

  “杳杳很聪明,留了后招。”取而代之的,是身后人腔调怪异的称赞。

  她自小学东西快,谢云章常夸她聪明。

  可今日,显然不是真心的。

  耳廓一热,是男人恶劣逼近:“今日忙,那就三日后,到海口的船上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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