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小树的一封信
小树：
五一假期的尾巴上收到你的信，还有那块小小的石头。
信封上的字，像是在路上被风吹过、被阳光晒过，最后被轻轻地放在了我门前的世界里，那一刻我确实停了一会儿，就像我最近常做的那样，停顿、迟疑、无言，然后轻轻打开。
你说那块石头是在海边捡到的，很普通，却因为某个角度的光折进去了，就像是藏了一个宇宙，你说你站在那里，看着它的时候，忽然想起我。
我当然明白你那种突如其来的联想，像是某些念头总是躲不过去地落在我身上，然后你就认定那一刻是属于我的。我看着它发呆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你真的感知到了什么，还是只是我太需要某种东西来稳住我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确实很糟，像是在安静地碎掉，又试图把碎片一块块归回原位，我的多虑好像在变得更沉重了，有时候连早晨起床也成了一种需要特别说明理由的事情。
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再适应这个世界的速度了——我没有办法像别人那样，把担忧包成一个漂亮的盒子藏起来，只留下得体的微笑，我总是暴露太多想法，又迅速地后悔。
但你寄来了这封信件和这块小石头，小树。
你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也没有说“你会好的”，你只是轻描淡写地写了一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比如旅馆旁边的猫每天都要晒两个小时的太阳，才会开始吃东西；比如你在路边遇见了一个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背影，那个人拿着冰棍，走得很慢；比如你有天凌晨醒来，梦里梦见我们一起在一个无人岛上打牌，你还赢了。
你写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轻，像在随便说话，但我知道你在跟我说，世界虽然杂乱，却还没有彻底崩坏，我只要还记得这些细节，那就说明我还在，还能感受，还能慢慢恢复一点什么。
你知道吗？我读你的信的时候，最想哭的不是你安慰我的部分，而是你说：“我没有办法把你从黑暗里拉出来，但我可以坐在不远的地方等你，等你有一点点力气的时候，来找我。”我反复读了这句，像是在确认它是真的存在，确认我不是在幻觉里把你的意思想得太好。
你从不强求我去改变什么，也没有说我应该变得更有趣、更开朗、更像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你只是告诉我你在，这就够了。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们讨论过“内耗”这个词。那时候你说，你曾经也陷在自我否定里，但你后来开始接受那些看上去“不合群”的部分，开始允许自己不那么有用。我当时听得很认真，却一直没有学会那样活，可现在我开始想，是不是也能慢慢学会，在不那么好的状态里，也允许自己喘口气。
我把你那块石头放在书桌前，每天都看一眼，它并不发光，但它安静，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它那样，不需要多说什么，也能成为某个人某个片刻里的停靠。
我保证，小树，我会在意自己多一些的，我会在那些夜里崩溃之前，先好好地睡一觉；在自我厌弃铺天盖地之前，先抱抱自己；在写不出任何话的时候，先去听听风。
谢谢你，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特别的事，而是你从不要求我变得特别。
希望你一路的旅程都刚刚好，也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可以说一句：“我也有带回一些光。”
晚安。
——2025.05.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