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荆棘花

你是我的荆棘花

只是造化弄人,谁会想到,娶了她的,竟然就是当年被她所抛弃的“穷兵小子”。

“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那么操心。”张医生见苏浅如此,原本生硬的脸也不由缓和了几分,微微叹息一声,“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一年来,作为苏父的主治医生,他看着苏浅为父亲的医药费奔走,也的确是有几分同情的。

苏浅听见张医生的话,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正想询问父亲的情况,可不想这时候——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进来,“张医生,不好了!三号床的苏先生突然急发血症,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了!”

听见小护士的话,苏浅脑子里轰的一声。

三号床,苏先生,那不就是她的父亲么!

大脑里一片空白,她顿时也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猛地起身一把抓住张医生的胳膊。

“张医生,求求您!”她满脸是泪,声音都在颤抖,“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张医生的脸色此时的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苏父的这病症,最怕的就是急发的血症,唯一治疗的办法,就是输血,可是他们在上海城的医院血的库存并不多,都是为军人和高层所保留,他也做不了主。

“不是我不想救你父亲。”张医生为难的看着苏浅苍白的脸,“只是我们这里的血,真的不够。”

苏浅身子一颤,但不过一瞬,她就再一次抓住张医生的胳膊,毫不犹豫的开口:“用我的血,用我的血来救我父亲!”

张医生先是一愣,但随即露出焦急之色,“你疯了!你这身体,怎么可能能捐血!”

如果苏浅是一个健康的人,张医生的确会用这个法子来救苏父。但偏偏苏浅的身体本来就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只要稍微抽取一点血恐怕都会有生命危险。

“没关系的。”苏浅明白张医生在犹豫什么,可她的目光依旧坚定无比,“反正我已经是将死之人,还不如用我的血,救活父亲!”

张医生看着面前女人恳求的目光,刚想拒绝,可苏浅却是更用力的抓住他的胳膊。

“求求你了,张医生,”泪水从她的苍白的脸上颗颗滚落,卑微而又恳切,“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看着苏浅如此,张医生到了嘴边拒绝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他终于松口,“我答应你。”

半小时后,苏浅被送进手术室。

张医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一脸复杂的低声道:“苏小姐,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联系的人,或者想处理的事,就尽快做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苏浅这一次很可能就会再也醒不过来。

苏浅眼神微微一闪,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能最后打一个电话么。”

张医生点点头,电话很快就由小护士送进来,苏浅拿起话筒,拨下张嫂告诉自己的少帅府的电话。

苏浅也不知道炎子昂在不在家,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

可不想嘟嘟声刚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喂。”一道生硬冰冷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

认出那道声音的刹那,苏浅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没想到,老天在最后一刻还是对她不薄,让炎子昂刚好接起了她的电话。

“炎子昂。”她努力压下喉头的酸涩,低声开口,“是我,苏浅。”

电话沉默了片刻,下一秒,就响起炎子昂充满厌恶的声音,“苏浅,你打电话回来做什么。”

苏浅努力忽略炎子昂声音里的嫌恶,只是垂下眸,颤声道:“我……我只是想要和你说说话。”

虽然苏浅早就在两年前就已经决定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人世,可当死亡真的那么近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听听炎子昂的声音。

“和我说说话?”苏浅说的满是苦涩,可电话那头的炎子昂却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冷笑起来,“怎么苏浅,你是没钱花了,还是缺男人了?”

尖锐而又刻薄的话,让苏浅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去。

“我……我没有……”她捏着话筒的手止不住颤抖,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炎子昂冷冷打断——

“没有就给滚远点,苏浅,光是听你的声音就让我想吐。”

一句话,终于是将苏浅早就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再次狠狠捅碎。

她低头,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这,就是炎子昂最后想跟她说的话么。

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可她还是努力安慰自己——

或许也是好事。

至少这样代表,等炎子昂发现她死去的时候,他不会伤心难过。

“我明白了。”想到这,苏浅费力的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别担心,从今以后,你都不会听见我的声音了。”

因为我就要死了。你永远清净了,也永远自由了。

说完这句话,苏浅害怕自己的情绪会被发现,慌乱的将电话挂断。

简单的一通电话,却仿佛用尽了苏浅全身的力气。

她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才终于抬头,看向身侧的张医生,“张医生,我们开始吧。”

手术室门很快关上,苏浅躺在病床上,转头,看向躺在身侧另外一张病房上昏睡的父亲。

看着父亲苍白而又满是胡渣的脸色,苏浅眼眶微微发红。

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严厉却又温柔,每当家里有任何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最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而如今,也该轮到她来守护一次父亲了。

想到这,她轻轻伸出手,握住父亲的手。

“父亲。”她低声开口,声音温柔,“别担心,你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话落,她就感到冰冷的针孔插进自己的血管里。

随着殷红的血液不断流出,身体越来越冰冷,她终于承受不住,缓缓闭上眼……

别了,炎子昂……

来生来世,愿不负君……

手术室外。

角落,林曼曼将银票,放入一个小护士的手里,冷冷问:“事都办妥了?”

“放心,都办好了。”小护士谄媚的笑着回答,“我已经偷偷将药都给换了,苏浅绝对不可能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

“很好。”林曼曼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抬眼看向手术室。

苏浅。你别怪心狠,要怪,只怪你这辈子已经得到太多!

-

少帅府。

炎子昂坐在书桌上,桌上是北边刚传来的军报,他应该要在今晚之前批阅完,可他此时已经看了足足半个小时,却还是没看进去一个字。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总是浮现出刚才苏浅的那个电话——

她那颤抖的声音,轻声说着:你以后再也不会听见我的声音了。

炎子昂想要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可不想这时候,他的副官敲门进来。

“少帅。”副官一脸的犹豫,“我有事想要禀告。”

“说。”炎子昂收起心里的胡思乱想,冷冷开口。

“是这样的,您不是让我们去调查少夫人的那些钱花到了什么地方么。”副官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已经查到了。”

炎子昂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疑惑苏浅为什么刚得到一千大洋的聘礼就又去夜上海唱歌挣钱,所以让副官去调查了一下。

“所以你查到了什么?”炎子昂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容,“她是去做衣服了,还是去买胭脂水粉了?”

他早已认定,苏浅就是一个庸俗拜金的女人,要这些钱财,就是为了贪图享受。

“都不是。”可不想副官只是微微白着脸回答,“少夫人将所有的钱,都给了医院当做医药费。”

“医药费?”炎子昂翻阅军报的手蓦的一顿,脸色微变,“她要那么多医药费干什么?”

副官正想回答,可不想这时候,炎子昂桌上的电话响了。

炎子昂烦躁的接通,不耐的开口:“谁!”

“这里是圣安医院!”可不想电话里却是响起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声音,“请问是苏浅的家属么?”

听见苏浅的名字,炎子昂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我是她丈夫!”他猛地站起身,厉声问,“苏浅怎么了!”

“是这样的,苏小姐刚才在我们医院为父亲捐血治病,可在捐血过程中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去世了!”

炎子昂立刻站了起来,带着一阵疾风从副官的身边仓皇而出。

炎子昂的大脑现在完全进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当颤抖的走进医院的时候,耳边充斥着那一句苏浅去世了。

“苏浅呢?苏浅在哪里?”炎子昂不相信她会死,也许这只是她演的一出戏。

医院的人看着穿着军装的炎子昂气势冲冲,不敢上前。

张医生一脸凝重的从手术室走出来,冷目的盯着炎子昂,冰冷的说道:“你不用再找了,苏浅已经死了。”

炎子昂激动地一把抓住张医生的手腕,大声地吼道:“不可能!她刚刚还和我通过电话,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张医生冷漠的看着他,不悦的将他的手拿开。

“苏浅在三年前就已经被查出肺癌晚期,最多活不过五年,这些日子为了筹备她父亲治病的钱到处奔波,心力交瘁,已经是油尽灯枯。刚刚因为她父亲突然的大出血,不顾自己身体的状况为她父亲献血,所以才会在抽血中意外生故。”

虽然苏浅是因为被人换了药物,但是张医生并不准备说出来。

若是炎子昂知道,一定会为了真相,搅一个天翻地覆。

苏浅已经对炎子昂彻底绝望,生活的磨难也让她精疲力竭,也许这样安静的离开时最好的选择。

“她,她在哪里?”炎子昂身体颤抖的厉害,若是没有身边副官及时的扶住,也许此刻他就会倒下去。

“当时为了以防万一,在输血之前,我们让她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她给你打过电话,后来苏浅说她最后的遗愿是不想再见到你,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见她。”

炎子昂大脑嗡的一声,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当时说想和他说说话,可是他都说了什么?

想到当时对苏浅说的话,炎子昂瞬间一阵锥心之痛。

……

从来不流泪的铁面少帅,此刻全身一软,顺着墙壁一点点的滑落,最后跌坐在地上。

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滚落,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她……

她三年前就确诊了肺癌晚期,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和自己分的手,难道当初她和自己分手,是因为她的病情吗?她最后是给自己打电话,其实她的心里一直都有自己?

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伤透了她的心,连一个忏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无边的忧伤如同一张网慢慢的扩散开来,弥漫在医院的走廊中。

张医生没有一丝的同情,转身离开。

炎子昂的副官第一次看到他哭的如此伤心,哪怕是身中子弹,不打麻药做手术,他都能忍住,连眉都不皱一下。

可此刻他卸下了所有的盔甲,哭的如同一个孩子。

寂静的走廊中,一个铁血男儿跌坐在地上,掩面无声的哭泣。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当年她分手的时候,他一定会紧紧地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可是时光难倒退,他们终是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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