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

X是我大学同学，一个严肃威武的军人，却长着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是他的招牌。他对所有人都挺好，对我尤其好。

转业后，他做起了跨境电商，现在在深圳也算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们平时不怎么联系，因为都很忙，但隔不上俩月，总能收到他的视频或者电话。

X喜欢读书，也喜欢鞭策我读书，这习惯从大学一直保持到现在。前阵子刚看完《三体》，就是为了完成10年前对他的承诺——没办法，书是X推荐的，像心病一样纠缠了我10年。

没有X的时候，我觉得日子挺淡的，自己也挺冷的，没什么不好。普普通通，赚钱养家，没什么稀奇，也没什么问题。

但每次和X聊完，总感觉自己身上某个地方被激活了。初想没什么头绪，再一细想「哦，原来我这么幼稚呢，当初这么回事儿啊……」

看来30多岁的男人，不能轻易回忆过去；因为X，经营10年的形象，1秒就破功了。

我和X的故事，其实是一群人的故事。

10年前，我们是一团火：石本无火，相击乃生灵光；水本无华，相荡乃生涟漪。我们一起笑过、哭过、闹过，也正经过。

共同记忆最深的，就是毕业前的穷游。

2011年6月，在太行山脉的一个小山谷里。

2 出发·入住

记得当时是周四，一大早，我们一行11人从学校附近的火车站出发。

X、C、Y、H、W、L、J、Z、LJ、ZJ，还有我。

10点左右,我们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小山谷。四面青山环绕，薄薄的云雾缭绕在山顶，仿佛要遮蔽初升的太阳，但这是徒劳的，雨后的阳光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范。

山腰，铁轨盘山远去，黑黢黢的，像一条紧致的腰带。顺着腰带往下，是以火车站为首的零散建筑群，几个工作人员正指挥着刚停下的火车进站、出站，并催促我们这几个“异类”赶快下月台。

走出火车站，一座庄严古朴的石拱桥映入眼帘，这时我们才看清山谷的全貌。山谷呈东西走向，高低纵深百米，一条小河穿谷而过。山脚下、两岸旁，住着青瓦白墙的人家，现在变成了旅馆。

其实不算真正的旅馆，是这里的村民为了生计，特意为我们这种“闲人”修葺和改建的，那里就是我们今晚要落脚的地方。

但要想过去，只有眼前的石拱桥这一条道，这让我想起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山谷虽小，却是好大的气魄。

从桥上往下看，河水奔流欢快，即使站得几十米高，也能听见急促的潺响。

站在桥尾回头看，山谷在阳光的照射下明朗起来了，就像苏东坡描绘的「山色空蒙雨亦奇」，好一幅清丽的工笔画，我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座石拱桥，就是时空隧道。

我们循着主家的引导，来到落脚的地方。接近山谷西边的倒数第二家。

刚进门，我们就被吓到了。一条拴着大粗铁链的狼狗，用急促高亢的吠叫欢迎我们的到来。主家连忙呵斥，并给我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平时没什么人，就让它来看家了……你们放心，一会儿我把它牵走……」

走进内室，我们心里才踏实下来。这房子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还超了：上下两层，愣是整出了6个房间，不小心的话，还可能迷路。考虑到经费问题，我们选了两个大的。

和主家交涉完，已经12点了。我们打算简单吃点零食，稍微休息一下，就正式开始活动。

第一站，当然是那条河。

3 游玩·探奇

下午3点半，我们出发了。我还特意换了短裤和拖鞋。

路上，我们碰到其他游客，有来的，有往的。看来我们不是独一份享受这美景的。过了桥，走了近20分钟，我们从铁轨旁的一个道口下到了河边。刚摸上去，我们全都冰得一激灵，甚至还有尖叫的，扎手又扎心。这就是山谷的6月、山谷的水么？有性格！

我们开始抓鱼了。但效果并不理想。11个人，寻寻觅觅将近一个小时，只有X抓了一只很小很小的螃蟹，其他人只有长吁短叹和一身汗。

没等来鱼，却等来了雨。

雨水顺着两岸的柳条滴在我们身上，有的直接打在脸上。男生不以为意，女生却犯难了，纷纷抱怨「出门为什么不带几把伞？」虽然狼狈，但大家的热情没有被浇灭，决定继续上路。

因为穿的拖鞋，我滑到了3次。上衣成了涂鸦，短裤浸了泥巴，拖鞋倒是在爬起来之后，还能各找各妈。这乐趣怎么能我一人独享呢？走到窄壁处，我决定和大家乐一乐。我早早攀过窄壁，在下面的水坝等着他们。

Y正手脚并用地攀在石壁上挪过来。我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她脚下的水潭扔去，只见一股水花溅起，直奔Y而去，山谷立马响起了一声惊叫。我赶紧得意地跑远。W过来的时候，我也给了他几下。得到的却是「威胁」和「咒骂」。

这会儿，雨下得更大了，我们开始有了“分歧”。我和X自动请缨前往探路，其他人先找个地方躲躲。

路上，我们又遇到了其他旅客。三三两两的，有往回走的，有暂时躲的，也有像我们不怕死的……我和X相视一笑，感觉动力更足了。就在我和X「得意」的时候，其他6个人却往回走了，只有J和W循着我们的方向过来，没办法，雨太大了。当然这是1个小时之后才知道的。

最终，我们在一个叫「400米酒家」的废弃棚屋里会师了。不能再往下走了，别一不小心搞成失踪，甚至壮烈，那就可笑了。回来的路，我们决定走棚屋上面的堤坝。

那时我才知道，W是有恐高症的。

4 做饭·享宴

将近17点，我们都到家了，该准备晚饭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我们11个人的默契和夙愿。原本打算每人都做一道的，但我们这些“后进分子”实在累得不行，只好靠着女生，吃顿软饭了。

18点左右，饭菜准备齐全。

我们围到餐桌旁，有点全家人吃年夜饭的感觉。W特地为这次出游准备了2瓶白酒。无奈我不会喝酒，尽管大家都苦口婆心地劝，甚至“讨伐”我，我也抱元守一、不动如山。

席间，大家边喝边聊边打闹。W的吆喝，J的害羞、H的怂恿、X的谦让，以及女生的“变脸秀”——一会儿义正言辞，一会儿癫狂大笑，好不热闹。当然还有我的郁闷。

在男生休息、女生准备饭菜的时候，我偷偷拿主家的火罐在脸上按圈圈玩儿，等大家注意的时候，已经留下了一环扣一环的血印，有的还变得淤青。平白为添了一重话题和欢乐。

不过即使毁容，也没有影响大家的热闹。

摆在一旁的摄影机，记录了一切。

5 酒酣·夜话

23点，酒足饭饱。

我们开始了今天最后一件事：促膝长谈。虽说是长谈，却并非真的长谈了，因为大家都累得不行了。

Y是最没精神的，早早和LJ歪头靠在一块儿；X、J和Z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关于爱情；H则四处走动，这拨插一句，那拨开插一句；让我佩服的是，W和ZJ聊得声情并茂，你来我往，时不时把大家从瞌睡里拉回来，就像不知道疲倦似的；而我，在和摄像机作伴。

24点，大家回房准备睡了。

但熄灯以后，我们男生却没了睡意。刚刚明明困得要死，现在却开始卧谈。

6个人相约聊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听完之后，又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建议，好像每个人都成了感情专家。最后也没聊出个什么结果，在一片长吁短叹里，一个个安分地躺下了。

这一天，终于平静了。

6 神仙洞·许愿

老天眷顾。第一天「山色空蒙雨亦奇」，第二天就「水光潋滟晴方好」了。

早上6点半，我们起床了。

我和X做的早餐：绿豆粥、土豆丝、大饼和煎蛋。大家给力又给面儿，吃得干干净净，W还揣了一张，准备待会儿路上吃。

今天计划去神仙洞和竹林划船（玩竹筏），然后下午返程。

8点，我们到了目的地。

大家又有了分歧，先去神仙洞还是竹林？最后少数服从多数，男生服从女生。往上走，神仙洞。

刚到洞口，一股凉风扑面而来，顿感冰火两重天。更让我们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收费。出洞以后，大家很失望，都觉得这钱花得不值当。

下山的时候，我们打算坐滑道，和管理人员讨价还价，但他死活不松口。最后我们放弃了。走到山下，我们抬头看那滑道不过300米，却要收每个人10块钱，暗呼好险，就是2块钱也不坐。

在神仙洞，倒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洞里有座观音像，虽然没什么香火，却也牵动我们3个人拜佛的冲动：我和L、ZJ平时玩闹得亲密，所以在ZJ的怂恿下，共同拜倒在观音像前许了愿。

当时许的什么愿，已经不记得了。应该是关于青春的愿吧！

7 竹筏·大战

10点，我们下到竹林。

竹林掩映的谷地，有一片水潭，被人为隔成了三段，想来就是为了开发竹筏项目的。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穿着救生衣的人铺满了谷地：有在河里玩竹筏的，有在岸边照相的，还有吹着口哨指挥，厉声大叫的……

我们来到一位大爷身边，他刚招呼一波游客下船。经过商量，20块钱两只竹筏。但没说时间，也没定人数，这为后面的又一次不快埋下了隐患。

我们很快分成两拨，迫不及待地穿衣上船。X、J和H一只，我和W、Y、ZJ上了另一只。

河中央，Y和ZJ不知道因为兴奋还是紧张，疯狂地尖叫起来，像要把昨天的郁闷和遗憾全都吼出来。我和W站在竹筏两头目瞪口呆。

因为方向和力度掌握不够，我们还在河中央打转，X他们已经准备靠岸了。说好的比拼，变成了一边倒的「羞辱」。

岸边，LJ举着摄像机两头拍，两头跑，生怕错过一点精彩。

等我们靠岸，换上了LJ和Z。第二场战役开始了。

岸上，ZJ和W围在L身边聊天，而我则自觉拿起了摄像机，不仅拍河里的战役，也拍四周的风景。

不到半小时，大爷发飙了，催我们下船。

Y和ZJ忍不住火，和他吵了起来。周围游客冷漠地看着这场新出的「大戏」，似乎对这种地方发生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强龙不压地头蛇，最后我们败了。

回去路上，大家似乎对今天的经历都有不甘，话不多，叹气不少。不过好在路边的风景“真诚”，等回到「家」，一个个又元气满满了。

8 返程·结束

下午3点，我们回到熟悉的火车站。

两天下来，大家显然都累得不轻。J和H靠在候车室的铁皮座上睡着了，Z和LJ在门口慵懒地晃荡，W和LJ 5个人凑在月台的石桌上大眼瞪小眼，稍微还能动弹得就剩我和X了。

我们沿着月台旁一小截废弃的铁轨散步，走到头再走回来，就这么来来回回；至于聊的什么，已经没印象了。

回到学校，大家又满血复活了。可能是因为完成了一件心事，也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W提议，到旁边的小餐馆再搓一顿，为这次旅行画上圆满的句号，顺便把昨天没喝完的酒干掉。

不管什么原因，这顿大家都敞开了，我也吃得特别多：一份盖浇饭、两碗鸡蛋面，可能算我大学生涯干饭量之最。

临了，大家不忘合张影，11张关公脸，写满了酒足饭饱的痴狂，真是群可爱的家伙。

至此，穷游正式结束了。我们这群人的青春也跟着结束了。

9 后记

转眼过去10年，我们还在保持联络。逢年遇事，大家都会在微信群里碰头。

离校前，X曾说：

「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姓和名，但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天各一方，江湖路远，也终会团聚……」

这家伙说得真好。真正的情谊，就是经得起时间和别离的考验——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