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王的思绪

老王蹲在医护楼的高墙根上，吧嗒吧嗒一根又一根抽着旱烟，蓝色的烟雾断断续续遮住老王皱皱巴巴、酱黑色的脸，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背靠墙、曲着双膝、弓着腰的动作一直没变，可思绪却飘来飘去，无迹可寻。

这回儿他想到自己的败家娘们又给他生了个不带把的，老王家的香火就因为这败家娘们断了吗？老王心不甘啊。可是家里算上老大就两个了，老王没想好啥时候再“试试”第三个。

老王又想起娶这败家娘们的事儿，火大。本来打小白米白面没断过，结果为这败家娘们儿家，不但白米白面断了，还卖了家里的“大花”，大花可是陪着老王五年的好哥们儿，十分有劲儿，家里几亩地，大花一口气就能耕完，虽然这娘们儿人也不懒，老王常使唤到地里干活，可哪里比得上大花。老王撺掇着自家娘们儿回娘家哭了好多次穷，想着她娘家为她家姑娘好歹也能反吐回几个子儿，哪想到娘们每次回来都说家里钱都给弟弟做彩礼了，爸妈连棺材本都搭上了，才勉强娶了媳妇。老王一年到头不停使唤这败家娘们儿，还是不开心，搭的钱怎么算都赚不回来。

老王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供到大学的大姑娘，明年毕业，总得开个好价钱才能给人啊！想到这姑娘老王还是很开心的，花到败家娘们的钱从自家姑娘身上能赚回来，村里没几家子敢到自家里提亲的，因为没那个经济实力啊，倒是常年在外做包工头的老李有次和自己提过，当时开价18万，老王可清楚记得当时那个震撼，心里“哐当”一下，差点把老李给的、往嘴里送的飞天兰州震掉。这过了四五年，啥都涨价，自家姑娘可不得跟着叫叫价吗？老王刀刻石雕般布满皱纹的脸总算展开了，禁不住呵呵乐起来。

老王盘算起来，大女儿要个20万，至少！二女儿，要个25万，恩，到时候再看。嫁了大女儿就赶紧生儿子……

美！老王吧嗒完最后一口旱烟，扔掉烟把子，很来劲地站起来。哎哟！腿麻了！

二、姑娘回家

姑娘前几天打电话回来，说马上毕业要回家休息休息好去上班，还让老王好好准备下，说是从省城带了个小伙子。

老王挺意外，姑娘速度挺快啊，这毕业、工作、谈对象一个都不落啊。也好，姑娘早早结婚也不用操心了，就是不知道小伙子彩礼搭多少呢，不过既然来自省城，那就应该不低吧？

礼拜六，姑娘回来了，领着个带眼镜、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老王和老伴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偷偷把小伙子“扫描”了好几遍。老王也不太会说话，打姑娘和小伙进家门起，老王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出去！”这是说给小姑娘的；“坐，坐。”这是说给小伙子的；“上茶！”这是说给大姑娘的；“饭准备好没！”这是说给老伴的。而后老王自己就出门了，他觉得这么大眼瞪小眼坐着不如让姑娘和小伙再交流交流感情。

临着吃饭，老王劝小伙喝了几杯二锅头，这才敞开了胸怀聊起来。“你和小丽一个学校？“”你家在省城啊？“”你要是真心喜欢俺家小丽啊，可早点结婚，俺们这里规矩，彩礼20万。“老王的嘴巴好比是心的打印机，原原本本把想的话打印出来了，小伙子喝的一脸燥红，听完这句话立刻就让人判定他没醉，他立刻问：”叔，你说多少？“老王看起来是醉了，他心里想着若干年前老李的开价，胸有成竹地竖起两个手指：”20万！“小伙子”哦“了一声……

姑娘和小伙子第二天就闷闷不乐地走了，临走时老王还不忘叮嘱姑娘：”没有20万，你就别和这小伙子谈！“

后来，老王的大姑娘偷偷和这小伙子领了证，小伙子按照省城规矩，象征性给了老王家2万彩礼，老王可是气坏了，村里没文化没工作的姑娘没个10万连小伙子脸都不瞅，我姑娘读了大书，找了工作，这怎么就便宜给人了，老王连着给姑娘打了好几个电话。再后来，老王就当是没了这姑娘，每天黑着脸，对着自家老伴成天到晚没一句话。老伴好像嫁过来就是背着原罪，一直逆来顺受，勤勤恳恳，力气不如老王的大花，态度可比大花还要好。

三、老王的小女儿

有了大姑娘的教训，老王不再让小女儿读书。小女儿一年级的班主任来做工作、村书记来做工作，要是老王在门口远远看到了，就立刻关门上栓；要是正好被堵在家里，老王就不说一句话使劲抽旱烟，直到呛得对方坐不住为止。

小女儿离开学校就没了伙伴，成天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院门口，听学校喇叭播放儿歌；听同龄孩子念书；听同龄孩子下课打闹。小女儿心里特别难受，她给爸爸说了好几次”我要上学。“老王最听不得这几个字，只要女儿说，老王就给她上大竹条子，打的小姑娘皮开肉绽，哭叫不止，老伴暗地里抹泪，也不敢管。老王认定了，等姑娘16，就立刻寻个人家嫁了，彩礼20万。败家娘们儿啥啥不行，倒是长的挺耐看，小女儿也算是跟着她娘沾了这么点光。不到16，就关家里成天看着，老王心里狠狠蹦出三个字：”让你跑！“

可惜啊，老王这点要求也落空了，他不知道老伴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血肉这么孤单、受累，偷偷联系了大女儿，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让大女儿把小女儿接走了，连自己多年灶头炕尾藏的1000元私房钱都全部给了。大女儿想叫娘一起走，她娘只是摇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转身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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