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

周孟病了，他总是听到两个陌生的声音。医生说只是压力过大，让他找一找产生这种症状的原因顺便开了一大包他连名字都读不顺的药。“我要是知道原因还来医院干啥”回去的路上，周孟嘴上嘀嘀咕咕，思绪却回到了一个月前。

“别生气了亲爱的，我给你买你前两天看上的那个包好不好”“买买买，每次都是这样，这是钱的问题吗周孟？你自己算算你几天没回我消息了，一说就是你忙，合着公司离了你一个小员工就不行了呗，最近更是连电话都不接了，你去做你的救世主吧，咱俩最近别联系了”还没来得及辩解几句，女友的电话就挂掉了，再拨过去已经是无人接听。连着加班了半个月的周孟手上拿着赔罪用的花停在了回家必经的一条步行街上，周围人来人往他却突然找不到方向了，就像人群里那只看着有点宠物样子的流浪狗一样。“别闹了，你昨天不是才说最喜欢爸爸给你买的那个娃娃吗，妈妈带你回去给它做小裙子好不好”“不要不要，我就要这个！”旁边小摊前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强势打断了他的迷茫，刚回过神一个布娃娃就砸到了他的脑门。幸亏周孟作为公司篮球队自封的骨干身体素质还不错，吓唬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之后就在那位妈妈的一连串对不起中离开了。

“小孟呀，跟女朋友吵架了？好好解释解释，别总是倔驴一个。我看人家小孙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看看你们公司小李，人家......” 回复公司宿舍楼管大妈的关心花掉了周孟今天最后的力气，回屋关门任两只脚互相帮助脱下鞋子后的周孟瘫在了床上。夜，才刚刚开始。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清醒着。是谁在说话？他们在说什么？周孟陷入了奇妙的境地，声音就在耳边，仔细听的时候却又很远。他在黑暗中一步步向声源摸索，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声音清晰了。“都说了再来一次也还是一样，几千年了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一次会不一样的，你且看着吧。”什么一样？什么几千年？这一次又是哪一次？是谁在讲话？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屋顶，周孟很轻易地以为是寻常的梦，但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场梦将和他的生活紧紧绑在一起。长久的加班后只有短暂的彻底休假才能使人继续运转，这个道理周孟的上司显然十分相信，于是周孟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周末。

“又给女朋友买花呀，还是一样的？”

“不了，这次要香水百合。”

“小伙子态度好点儿，谈恋爱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加油。”

‘他们还是那样愚蠢又狂妄，把自己当万物之主’‘别那么绝对，起码这次弄了保护区，还挺像样的。’

“老板，谁在说话啊？你店里招新人了？”

“哪有什么人啊？你看我这店像是需要帮手了？忙傻了吧，听我一句劝，年轻人啊还是多注意身体，钱能挣完吗？到头来身体累垮了还是你们自己遭罪。”

听错了吧，周孟并没有在意，向老板道谢之后抱上花就离开了，他记得恋人曾经说过，花还是新鲜的更好。

‘他们总在为自己开脱，没有人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改正的。’‘你不能因为少就否定他们的存在吧，这样太片面了。’周孟还记得大学时期一位老教授说过的“偶然事件多次连续发生就能在算是偶然了。”他自认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在一天之内听到三次相同声音的不同对话后，他意识到什么在改变，但更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潜意识或者说是平行时空给予他的警示，他甚至开始懊恼在时间精力都充沛的前前半生里在这方面浅尝辄止的求知。他坚信一切未知却预知的事物都是大脑对现实事件的解析，或是说现实生活的折射。他开始有意寻找折射的源头。这时，两位晨练的老大爷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家的胖胖呢，这都好几天没见着了，怎么，儿子领回去了？”

“唉，别提了，前一阵子疫情严重的时候，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听说狗身上会带病，非要给扔了。”

“这你都不拦着？一听就是瞎说。你可别跟我说你这几十年的老教师还相信这些东西啊，我可不信。”

“怎么没拦，我家那口子还说他要是把狗扔了就不用回家了，结果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着了魔似的，硬是半夜趁我俩睡着偷偷给扔了，他妈现在还时不时就哭说可怜自己生了个狼崽子，唉。”

“实在不行过阵子再买一只，也不能为了这事跟孩子闹翻了......”

天气预报说气温逐渐升高，周孟却无端感到了一丝寒意。，他想起小时候自己闹着要养的小兔子因为自己的疏忽冻死在了一个春天的早晨。当时他难过了多久呢?好像在新的宠物到来的那天，那只兔子就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他错了吗，错了；道歉了吗，他不知道该给谁道歉，但无论是那只留在春天的兔子还是这只不知所踪的狗，都不需要道歉了，因为无用的东西存在也是浪费。

‘他们意识不到的，你的提醒有几个人看到并且放在心上了？’‘总会有人看到的，有了一就会有二的，别急。’

周末的这趟地铁并不算拥挤，原本还担心花会被挤坏的周孟甚至找到了座位。需要坐三十分钟地铁才能到他们的家，毕竟两个外地人想要短期内在一线城市拥有自己的房子在目前来看是有点痴心妄想的。但是在更模糊一点的记忆里，他们是在这个地方付了一间小房子的首付的，后来呢？啊，想起来了，那个地方原本是房地产商家的耕地，地价越炒越高被主人改做了楼盘，还没交房就由于退耕还林的严格落实泡汤了，拉扯了许久才结束。前几天路过那片地的时候，地里只有零星几棵东扭西歪的小树苗，也不知道它们遭遇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它们未来会怎样。但周孟觉得，树嘛，只要根被土裹着就总能参天的。

风筝被踩进了土里，气球缠在树枝上颤颤悠悠。伴着时不时出现的对话声，周孟走到了家门口，他还没从口袋摸出钥匙，门就开了。

“醒了醒了！医生！医生！”

“看你下次走路还玩不玩手机，昏迷了一个多月，只说话不睁眼可把你妈吓得够呛。”

“弟，不是我说你，要不是出这档子事下次问你肯定还是缘分没到，喜欢就去追啊，不行姐给你支招。”

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真实还是梦境？周孟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事情确实该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