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浅谈红楼梦:真假“金玉姻缘”下的四角恋情

《红楼梦》讲的是世家贾府的故事,最先出场的家族却是姑苏城外的甄府;大观园里有一个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的贾宝玉,可挨了打口里只喊“姐姐妹妹”的甄宝玉通过冷子兴的口述更先一步跃入读者眼帘。知道“金玉姻缘”的人都知道先出场的薛宝钗有一个金锁是用来配贾宝玉的通灵玉石的,却忽略了后出场的史湘云身上也有一个金麒麟可以用来进行“金玉”的匹配。

那么金锁和金麒麟,究竟哪个是真“金”哪个是假“金”呢?

我以前的文章里讲到过宝黛二人是同吃同住,过着“少小不妨同室榻,梦魂多个帐儿纱”的两小无猜的生活的。其实在林黛玉入住贾府之前,在贾宝玉的童年岁月里,史湘云才是那个“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女子。
史湘云对贾宝玉的称呼非常特别,不是“宝哥哥”,而是“二哥哥”,偏偏这个“二”字咬字不清,叫出口的永远是“爱”哥哥。

原文描述宝钗的金锁和通灵玉石的相关情节里,第一处也是最重要的一处是在“比通灵金莺微露意”这个章节里。宝玉去看望因为热症发作而在家休息的宝钗时,宝钗主动要求看一看通灵玉石“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这才引出她自己也有一个金锁项圈,最后解了排扣,从衣内掏出璎珞给宝玉瞧了,引的宝玉说出“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的话。至此,宝钗的金锁才见了光,实实在在的出现,正式揭开了“金玉姻缘”的面纱。

第二处明确宝钗的“金玉姻缘”是在贵妃省亲之后所赏赐的东西只有她和宝玉的是一样,她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曾对宝玉的母亲说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的话,自己觉得没意思想远着宝玉。没有了父亲的宝姑娘还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能为她的婚事出谋划策,这一点上她比湘黛二人都要幸福。

而关于史湘云的金麒麟,书中也有多处明显的描述。第一处是贾母一行人去清虚观打醮(Jiao)时,贾宝玉看中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拿眼睛瞟人偷偷把金麒麟往怀里藏时被黛玉发现,通过宝钗之口我们知道史湘云有一个一样的金麒麟。后来宝玉弄丢了这个金麒麟,恰好被史湘云捡到,此时她正和翠缕讨论着“阴阳之说”。
但真正点明史湘云的金麒麟才是“金玉姻缘”的“金”是在芦雪庵吃鹿肉时,李纨的婶婶说“怎么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干净清秀……说的有来有去的……”,此时属于宝玉和湘云的“金玉姻缘”直面读者眼帘。

在宝黛相识相知相恋的过程中,林黛玉一直是笼罩在“金玉姻缘”的阴影下。面对宝钗的金锁片,她说“ 我比不得宝姑娘有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面对湘云的金麒麟,她所想所做的是——湘云在这里,宝玉又赶来,一定说麒麟的原故。因此心下忖度着,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今忽见宝玉亦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史湘云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
“木石姻缘”的阻力不仅仅是金锁,更有金麒麟。贾府里的金玉之说一直是黛玉的心病,她也曾对次对宝玉说道自己没什么配的上的东西。

现今社会也有“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的说法,夫妻双方都希望得到父母长辈的支持和祝福。而宝黛钗湘四人所处的时代里,婚姻更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做主。而黛玉和湘云又都是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我们从紫鹃对宝玉说的话中可以得知,林家是没有任何人能替黛玉的婚事出面的——“林家实在是没了人口,纵有也是极远的”。远离家乡,寄人篱下的日子是注定凄凉,除了一个贾母,谁也不能在婚事上给她主张,让她嫁给宝玉。
相比林黛玉的“本是林家的千金大小姐却要在贾府过一世”的命运,史湘云的处境略胜一筹。虽然她的父母早逝,但是住在史家的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古代社会里,没了父亲的孩子住在叔父家里是理所当然的,同族同宗的叔父有责任有义务来抚养自家兄弟留下来的孩子。史湘云住在叔父家里甚至比宁国府的贾惜春住在荣国府更为合理。古代的女子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林黛玉投奔外祖家,才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湘云也是苦命的孩子,住在史家空有大小姐的名称,却做着丫鬟做的事情。她在家过的日子还不如怡红院里头等丫鬟晴雯来的轻松。本是一个千金小姐,只因婶母的苛待,便要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我近来看着云丫头神情, 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 ,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多是他们娘儿们动手……他就说家里累的很。我再问他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他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想其形景来,自然从小儿没爹娘的苦……”
身为史家女儿的贾母,作为湘云姑奶奶的史太君,除了能经常接湘云来小住几日,对于她的处境也是无能为力的。贾母老了,就连自己亲孙女的婚事都不能插手,任凭贾赦把迎春嫁入虎狼之窝,更何况是自己的侄媳妇没有善待侄孙女这样的事,也只能是无计可施。

黛玉刚住进贾府时,林如海还健在还当着他的巡盐御史,黛玉在贾府日日与姐妹作伴是无忧无虑的。可想而知当湘云年幼时在贾府生活的那几年又是何等幸福。正文中,史湘云第一次出场是在第二十回宝玉和宝钗顽笑时。宝玉曾对黛玉说过“亲不间疏,先不僭后”的话,黛玉固然比宝钗先入贾府,但真要计较起先来后到的话,史湘云才是最早陪伴宝玉的人。就连一心一意伺候宝玉的袭人当初也是湘云的丫鬟,是湘云离开贾府回到史家住了才派给宝玉的。和宝玉同桌吃饭,同室而眠的除了黛玉还有湘云。
但是在爱情这件事上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呢?不管是金麒麟所指的“金玉姻缘”还是金锁片所指的“金玉姻缘”,最终都不会有完美的结果。宝钗的金锁是和尚给的,要和宝玉相配,贾母就在大庭广众下公开说有个和尚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贾母反对的非常明确。
书里有一段宝黛钗湘四人“纠缠”的情节,黛玉笑话湘云不会说“二”,就会“爱”哥哥“爱”哥哥的叫,湘云反击让黛玉找个会咬舌的姐夫(宝玉可不是那个会咬舌的人)。俩人追赶打闹着,宝玉既担心湘云跑快了会摔到又担心黛玉跑急了身体不舒服,夹在中间干着急,三人已是难解难分,偏偏宝钗又赶上来说“我劝你们两个人看在宝兄弟的份上,都丢开手罢”,一句话将四个人齐齐笼住。宝姑娘的这句话也表明了她的心意,希望在爱情的“战争”里,黛玉和湘云都能撒开手成全自己的“金玉姻缘”。但是在爱情的道路上,贾宝玉这个男主角却是深深厌恶金玉之说,他也不止一次反抗过“金玉姻缘”的说法。

宝玉有过两次怒砸通灵宝玉的行为,第一次是众所周知的宝黛初会时,因为林黛玉说自己没有玉,宝玉便摘下那玉狠命砸去。每每看到此处我就很开心好,道一句“砸的好,不砸还留着等金锁啊?”第二次宝玉砸玉是因为黛玉提起他金玉的“好姻缘”,他便抓下通灵玉石,咬牙狠命往地下一摔,摔不碎还要找东西想砸碎它。
人人都说通灵玉石是贾宝玉的命根子,熟不知这玉石就如同孙悟空的金箍一般是个可恨的东西,寓示着宝玉在婚事上做不了一丁点儿主。贾宝玉不仅在宝钗面前直呼“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而且在黛玉面前也是指天发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头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其实不管是真“金”还是假“金”,都不会有金玉喜结良缘的结局。
通灵宝玉的实质就是一块大石头,是木石姻缘的象征,玉都没了拿什么去配金呢?

六个太阳.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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