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一觉醒来,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他把折叠椅放进旅行包,跑到广场东侧的大排档,问一个摊主:“请问先生,哪里有旅馆?”摊主说:“一直往东走。”
异乡人往东走,走到一条林荫大道,发现街道两侧亮着十几个粉红色灯箱,灯箱上都写着发廊。异乡人摸摸自己的头发,决定理个发。异乡人摸摸自己的头发,决定理个发。异乡人走进巷口那家发廊,里面只有一个小姐。异乡人问小姐:“理发师呢?”
小姐说:“我就是。”
异乡人在一张椅子坐下,说:“理发。”
小姐说:“我们这里不理发。”
异乡人惊讶道:“不理发?”异乡人跑到门口,看了一下灯箱说:“不是发廊吗?发廊不理发干什么?”
小姐说:“洗头、按摩、推拿。”
异乡人说:“我不洗头,也不按摩,我只理发。”
小姐说:“我不会理发。”
异乡人说:“那些发廊理发吗?”
小姐说:“我们这里的发廊都不理发。”
异乡人说:“那么,这里的人到哪里理发?”
小姐说:“不知道。”
异乡人出了发廊,走到十字路口,见路边有一家茶楼,走进去,找一个位置坐下,对站在身边的女子说:“来杯茶,龙井茶。”
女子说:“我们这里不卖茶。”
异乡人惊讶道:“不卖茶?”异乡人跑到门口,看了一下灯箱说:“你们不是茶楼吗?茶楼不卖茶干什么?”
女子说:“你如果要一个小姐,我们可以送你一杯茶。你如果不要小姐,对不起,没有茶。”
异乡人说:“不卖茶为什么叫茶楼呢?”
女子说:“是这样的,都怪那些舞厅、休闲中心,把名声搞得太臭,上面不再批舞厅、休闲中心了,我们要做这一行,只好叫茶楼,意思是一样的。”女子说着就推开窗户。异乡人放眼望去,由南向北有十几家茶楼,一律是粉红色灯箱。
异乡人出了茶楼,走过十字路口,看见路边一家饭店,便走了进去。异乡人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女人就在他身边坐下,用手搂着他的腰。异乡人推开女子说:“你干什么?”
女人说:“你装什么蒜?”
异乡人说:“我是来吃饭的,给我来一碗饭,一碗西红柿蛋汤。”
女人说:“我们这里不卖饭。”
异乡人惊讶道:“不卖饭?饭店不卖饭?饭店不卖饭干什么呢?”异乡人站起来一看,周围的客人都搂着小姐,桌上除了酒瓶什么都没有。
女人说:“你实在想吃饭也可以,你必须喊一位小姐。”
异乡人说:“既然一定要喊小姐,就不应该叫饭店。”
女人说:“那么叫什么呢?叫妓院?”
异乡人说:“当然不能叫妓院,但你叫什么也不能叫饭店。”
女人说:“叫什么呢?都让他们叫光了。叫舞厅,舞厅不批了。叫休闲中心,休闲中心不批了。叫茶楼,茶楼也不批了。你说,除了叫饭店,我们还能叫什么?”
异乡人出了饭店,看见前面一家舞厅,便走过去,问门口的小姐:“请问小姐,你们这个舞厅可以跳舞吗?”
小姐说:“跳舞?什么年代了,你见过哪个舞厅跳舞的?”
异乡人说:“这么说,你们这里的舞厅不可以跳舞了。发廊不理发,茶楼不卖茶,饭店不卖饭,舞厅不跳舞,我只有洗澡了。请问,附近有澡堂吗?”
小姐指着前面的粉红色灯箱说:“那就是。”
异乡人走进浴室,一位男子把他带进包厢。异乡人脱光衣服,出来问那男子:“浴池在哪里?”
男子惊讶道:“天哪,你脱光衣服干什么?”
异乡人惊讶道:“不脱光衣服怎么洗澡?”
男子说:“我们这里的浴室不洗澡。”
异乡人说:“浴室不洗澡?”
男子说:“你见过哪个男人到浴室是为了洗澡的?”男子挽着异乡人,走到拐弯处,推开一扇门,指着一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紫红色浴池说:“你放心,我们有消毒池,里面放了PP粉,事后你可以过来消消毒。”
异乡人出了浴室,走出巷口,看见前面一家旅馆,便走进去,掏出身份证,对店主说:“要一个房间。”
店主说:“不要证件。”店主拿出一本影集,说:“挑哪个?”
异乡人翻开影集,是几个女人的裸照。
异乡人惊讶道:“干什么?”
店主说:“你不要?”
异乡人说:“我只住宿。”
店主说:“你要一个小姐我们就让你住。你不要小姐,对不起,不能住。”
异乡人说:“其他旅馆可以住宿吗?”
店主说:“我们这里的旅馆只嫖宿,不住宿。”
异乡人出了旅馆,站在街中央,自言自语道:“我住在哪里呢?”
摘自:《异乡人》(滕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