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年龄越大会越稳重。可是,稳重似乎没有慷慨地降临到我的身上,倒是有了些不请而至的小疾小痛。
小疾小痛的酿成,有些是自然规律,难以抗拒,只能坦然接受。有些是环境所致,也可以说是人为创造的,主要是那些不看不见摸不着的安全感缺失,其中症结不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存在着。
物质上,总觉养老、治病救命钱等永远也存不够,有了百万,想着千万。精神上,主要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人人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笑容,谈吃谈穿戴谈天气谈金融谈国际局势,天南海北,呵呵一通,废话一箩筐,掏心熨帖的话一句都没有。表面气定神闲,内心往往却是波涛汹涌,即使有着天大的喜悦,也不敢暴露出来分享,怕招来的不止是羡慕,更多的嫉妒恨。
每天彼此相处的时间虽然比家人还多,样子也和和气气,相敬如宾,可就是隔着一层膜,不可抵达到心灵的深处,说到敏感的话题,腹稿打了好几遍,才敢小心翼翼地吐出来,至于小疾小痛,更是要讳莫如深了,生怕被人记在小黑本上,作为核武器在关键的时候使用,必被打得体无完肤,一败涂地。最好的防守就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有副作用,人情味越来越寡淡,神经越来越紧张,如此长时间的神经紧绷,怎能不焦虑呢?焦虑了怎能不生病呢?轻则被上火溃疡、乱发脾气等缠上,重则恶化为抑郁症。
应运而生出了越来越多的心理医生。我想,再多的心理医生也阻断不了这样的心结病端。
我作为职场中人,不仅焦虑,还娇气,患个小疾小痛,便忍不住想唧唧叫。可在职场上又不敢叫,好在学了码字后,交了许多新朋友,多了一条排遣焦虑的通道,思维灵活了,腿脚也麻利了,就是码字的水平没什么见长,但时髦是摊上——取了笔名。当然,这些是秘密,职场上没人懂得我的笔名,我就有正儿八经唧唧叫的地盘和冲动,便任性地整了篇《口腔里的溃疡》,发布后,觉得事情如此重大,怎么能少了仪式呢?于是站在阳台上,学着领xiu的样子,叉着腰,向连接四大洋七大洲的通讯基站挥挥手,补上了向全球宣告的庄严仪式。
当然,国际友人是不会关注我的,如同买彩票刮开被告知“谢谢支持”一样,纯属毫无悬念的意料之中。但国内的友友们反应极其热情,激烈殷切的热情:有的对我致以真诚的问候与祝福,有的告诉了我不轻易外传的秘方,有的要寄给我降火的神品,等等(名字不一一列举,怕有遗漏造成厚此薄彼,真心感谢你们)。
素未谋面的热情,是多么朴素纯洁啊!让我非常非常的感动,看到职场以外的坦荡真诚。
因此,问候、祝福、秘方这些真情,我照单全收了。降火的神品,我则要有所选择了。实在是对不住,不是我不识好歹,挑三拣四,大小眼。要怪只能怪我的胃,是它不识好歹,挑三拣四,大小眼。
好的胃千篇一律,不好的胃千姿百态。
我的胃的姿态是特别娇气,吹毛求疵的样子令人发指,我都难以容忍,如果可以,早把它拎出来bao捶一顿:饿了不行,撑着更不行;硬的不能吃,冷的不能吃,寒的更不能吃。要是违背它的意愿,立马报复我这个主人——我觉得胃才是我的主人。它报复起我这个主人来,毫不手软,也不用霹雳手段,而是温火慢炖,时而疼痛,时而呕酸,二者轮番上阵,紧一阵,松一阵,坐不是,躺也不是,没有精神,萎萎昏昏的,又睡不着,说是胃在疼,其实是腰和背在痛,三五天后,人脸小下去一圈,眼睛倒是大到了鸡蛋般,但无采。这么多年来,我收获最多的就是“你身材跟zg男足一样稳定”的赞扬。
根据我的经验,降火治溃疡的神品基本都是寒性的,我的胃是万万不会答应接触它的,我只能忍痛弃爱。但湖北的一友友(我以“她”为代,她说小事不值一提,一再要求不要写出她的名字)更是妥帖,我们虽未谋面,她却对我的处境很理解,她说,她那有一个偏方,持有人只肯配药卖药,方子的价格也不贵,就是守口如瓶,不肯把方子示给外人;药由草药磨研而成,使用的方法不是吞服,不会侵犯到胃,只要溶成液态,口中漱含充分接触患处几次就能治愈溃疡。
她说得非常透彻仔细,我顾虑全消,我便不安地把我的通讯地址告诉了她。
2天后,我就收到了快递。她用的是最高效率的快递公司,什么快递公司,没给我代言费,我就不说了。但邮费zei贵,不重的药品居然收费23块钱。她完全可以换一家快递公司,花不到一半的钱就能搞定,时间上只会晚一天而已。
我知道,她急我之所急,全力以赴。因而,她很在乎效率,不在乎这高昂的邮费。虽然她不在乎这23块钱,虽然23块钱如今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我是很在乎的。因为这23块钱,不是简单等价代换物质意义上的23块钱,是我们中华民族优良传统的乐善好施和大爱无疆。这23块钱,如同23根冒着热焰的蜡烛,从湖北到福建,一路走来,照亮的何止我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