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苟德胜和哥交流了好几天,发生了很多不同的分歧,两个人有事也会吵起来,老窑里娘也不会去管管,因为儿子都大了,有了自己的分寸,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争吵也不会出啥问题的,其中争吵最多的就是集体搬迁的这个事,这一次不仅仅是苟德胜不同意,整个小队的队长也都不同意,无论苟智胜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都没用任何用处。
几天下来,俩兄弟在家的话也少了,娘看着有些心疼了,都是为了村子的事。
这一天一大早,苟德胜就背上袋子去了王家庄。
早上走得早,兴许是受了凉,一路上够得着一直咳嗽,时不时还打个喷嚏。一路上风并不大,但有些冷,野地里里到处都能听到风的声音,并不是很响,就是因为周围很安静,安静的苟德胜只能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沿着水坝一直走就可以到王家庄了,其实也不远,前后也就是十几里的路,虽然坑坑洼洼的,对于一个行人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只是苟德胜沿着渠看着今年仅剩下的这些渺茫的希望,谷子还有很多绿色,但这绿恐怕已经不能坚持多久,因为马上天就开始寒冷了,苟德胜手指捏算着日子,离秋分已经不远了。
越走离王家庄越近,苟德胜发现王家庄的庄稼明显比墙角村的要好很多,这附近的庄稼长得饱满,就像是十七八九待嫁的姑娘一样,就等着寒露的到来,个个昂首挺胸,但又没有城里姑娘那么娇羞,反倒是农村姑娘那样飒爽英姿,格外迷人。
苟德胜盘算着,这庄稼里肯定有什么猫腻在,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长势在里面,心想着事后肯定得请教一下,好让自家的村民们也能吃的多些,不过想来今年夏那场洪水,墙角村受灾最厉害,庄稼也收了很大影响,如果按这个推的话,也就没啥好说的,毕竟是自己再这洪水的跟前,谁也不能怨,想到这里,忽然想到先前哥跟自己说的搬迁的事儿,似乎在现在看来有些道理了。
想着想着苟德胜就不知不觉道理王家庄,临走时娘塞给自己的一个康团子也吃完了,就是有点噎的慌,本想着先去找王震宪说说这事儿,可就是不知道咋开口,先前开渠那事儿本来就闹得不好意思了,如今自己等上门来,两手空空,也不到人家肯不肯帮这个忙。便又停下来,找了个台子蹲了下来。
平日里一项刚硬的苟德胜,今天倒是有些怂了,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寻思着,便听到有人喊“二狗子”。
“呀?这不是墙角村二狗子么,”王震宪嘿嘿的笑起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大宪哥?你咋在这儿?”苟德胜有些诧异。
“我出去看看那坝!”
“看坝?我就是沿着渠过来的,这渠有啥看头?”
“你咋犯糊涂呢?”王震宪看着苟德胜又笑了起来,“我是被今年夏的洪水吓怕了,我看反倒是你这当家的,我佩服啊!”
“佩服我干啥,你都被吓着了,别提我当时了,都快尿裤子了。”苟德胜哈哈哈的笑起来。
“说正事哈,这坝你是想......"苟德胜想猜测下王震宪的意图。
“你也别猜了,我不跟你绕弯子,我是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把这渠修一下,”王震宪脸上很沉重,“那场洪水毁了我们村几百亩的田,如今这世道乱的,地主都跑了,就剩下咱们这种穷鬼,护不好田就等于没了命啊。”
这句话可算是说到苟德胜的心坎上了,说得苟德胜连连点头,是啊,毕竟这王震宪这么多年经历得,要比苟德胜经历得多得多,连战场上的场面都见过,用别人的话说就是阎王殿都去过的人啊。其实人就是这样,只有你真正的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场面后你才能越发的珍惜自己,就像是这王震宪一样,走过一次阎王殿,就知道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在,就什么都在,要是人走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大宪哥,你说得对啊,我看咱有时间得好好喝两盅,把这渠的事儿好好商量解决下。”
“我看能行,就冲你这后生开渠磊坝这事儿,我看你这后生有前途。”王震宪捋着自己并不算长的胡茬子。
“你可别取笑我了,我是感觉我得跟你好好学学。”苟德胜随手作了个揖。
“你今天来是......”王震宪忽然想到眼前这个人来王家庄肯定不是来说坝的事儿。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是想找你说个事的。”
“你这后生,都说了别婆婆妈妈的,有啥事就说,跟哥还客气啥。”王震宪就拍了拍苟德胜的肩膀。
“好,那我就说了,”苟德胜摸了摸后脑勺,反倒像是个娃娃一样,“我在村里组了个自卫队。”
“哎呀,这是好事啊,我也寻思这个事儿呢,反倒让你小子抢先了。”
“你是知道的,村里的后生除了种地疼女人生娃,还能干个啥,”苟德胜一句话出口,俩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其他的也就没本事了,我听我哥说外面世道乱,到处都在打仗,还有土匪作乱,你说要是哪一天让咱碰上,那就不是让人家白欺负么?”
苟德胜这一席话倒是引起了王震宪的共鸣,早些时候,其实王震宪也组织过一回,只是人太少,又没有东西,支持他的人又不多,后来就没有下文了,慢慢的这个事就淡出王震宪的心了,如今苟德胜这么一说,反而又点燃了王震宪早已熄灭的死灰。
王震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猜你是跟我来要人的吧?”
苟德胜一听,看来这王震宪已经十有八九猜出来自己的想法了,“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
“我想着你肯定是缺个师傅吧?”
“想到一块儿去了,哈哈哈。”苟德胜看着王震宪的眼神,笑了起来,“我也是听我爹早些时候讲过王佩老师傅的事儿,不过我不是很确定,所以想先找你看看能不能行。”
“我看行,这老先生也是好这一口,你是不知道,这老先生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练一会儿拳,到现在了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身子骨还硬朗的很啊。”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苟德胜吃惊地看着王震宪,“看来爹说得不假啊!”
“其实我也是听长辈们说的七七八八,也不是净知道。”
苟德胜心里一下有了底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嘴里喊着“有望了!有望了!”一旁的王震宪也笑了起来。
“这样,你今儿先回,不忙去找王先生,我先去给你通通气儿,这样事情也好办,你看咋样?”
“大宪哥你都这样说了,我先谢你了,我这就回,准备操办去。”
“你手头事儿也多,我今儿也没个准备,就不留你了,等哪天你过来我们好好喝两盅。”
“能行!能行!”俩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王震宪是看着这个后生的背影才转身走得,心里想着这后生日后肯定能成大事,因为他想的东西,不是别人能想到的,而他能做的,也不是别人能做得出来的,手里的烟锅早就灭了,但还是忍不住烟瘾吸了两口,因为一摸烟袋没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