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的那一天,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分手的地方就选在了人民广场一家中档的咖啡厅。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后来我们好上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正式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她主动给我发来一条短信,短信内容:街角咖啡。见面谈。
最近我们相处的非常不愉快,经常为一些琐碎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她冲我哭,我冲她咆哮。她开始摔东西,我也跟着摔,她摔不过我,经常捂着嘴哭着跑出去。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了。
她叫周尧,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我们谈了有三年的恋爱。期间我们也斗过嘴吵过架,彼此冷落对方。有时是她先主动向我道歉,有时是我,不过最后大多都是我。我们的性格都比较冲动,占有欲都比较强,我们经常为对方吃醋,斗起嘴来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事后双方又悔到肠子青。
看到手机短信的时候,我已经预料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了。
当我一踏进那家熟悉的咖啡厅,就远远的看见她了,她一脸憔悴,支颐对着窗外出神。一张苍白的小脸在阳光的映衬下惹人怜爱。我的目光开始变得恍惚,心也跟着柔软起来,有一刻,我特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收回目光,别过脸,看见了我,哀伤的神情瞬间变得冷酷而又陌生。我微微抖了一下肩,立马又恢复了轻松地表情。
我向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大喇喇的一屁股坐下去,冲她一笑。
她盯着手表,一脸不屑。
“路上有点堵,耽搁一点时间。”我意识到问题所在,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其实之所以会迟到,潜意识里是想逃避这一切。“要不要喝点东西.....”
“不想喝,先说事吧。”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红肿。
“那好吧。说吧。说什么我都听着。”
“这是你上次我过生日你给我买的手镯。一直带着。我摘下来还给你。还有最近你买给我的新手机,用了才三个月,我扣掉手机卡还给你......”她从包里翻出一大推东西,“统共你也没送我多少东西,我全给你带着了,剩下的都在你家里。”
我接过满桌零零碎碎的东西,有的是我买的,有的是我们一起买的,可以说,每一件都是我们在一起幸福的见证。我向服务员借来一个塑料袋,把东西都装了进去。
我说:“这块手机你就留着吧。用够了你就扔。”
她没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这时,服务员过来问我要不要喝点东西。我摆手示意等一等。
周尧像是从梦中忽然惊醒,一脸忧伤。她直直凝视着我的眼睛,苦笑着说:“以前都是我等你,这次我不想在等你了。带着全部的东西,你走吧,我想不欠你什么了。”
“这样最好。”我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已经自由了,滚吧!”周尧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和客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饶有兴趣的都往这边看。我感到非常愤怒,拿起东西,起身就走。
我拎着这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感觉后背像是有无数人在指责着我,我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回头瞥了一眼,我看见她把头伏在桌面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走到人民广场的一处垃圾桶旁边,我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向垃圾桶扔了进去。
【2
回到家,我打开冰箱里的所有的酒水,疯了似的全灌进肚子里。我开始感觉头脑发沉,两腿发软,整个世界都在我头顶旋转,眼前的景物也变得似有似无,我想知道我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我躺在地面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梦里面,我又仿佛看见了我初见周尧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已经毕业了,开始工作并且有了收入。周尧还在校读大四。我们接触不久,就开始了约会。第一次就是人民广场的街角咖啡。
我们彼此都很年轻,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不论做什么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周尧那天上身套着一件驼色的毛衣,下身一条简单的牛仔裤。我们经常手挽着手一起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那时已是秋天,黄叶纷纷飘落。她会经常说,我很冷,抱抱我。
是的,她偶尔也会撒娇....
手机铃响了,把我从梦中突然惊醒,我拿起手机,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喂?”
那边劈头盖脸地吼了过来:“喂你个大头鬼啊!你把我们家尧尧怎么了。让她喝成这样,要是有个好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一下子清醒了。这他妈不是周尧的闺蜜王双双嘛。最初她就不看好我和周尧。这一次真让她看准了。
我有些不高兴,说:“我们倆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文浩!我这次算是对你看走眼了,我以为你会一心一意对我们家尧尧好。没想到你还是伤了我们家尧尧的心,说实话,你就根本不配她,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王双双属于那种特爱打抱不平的姑娘,越骂越上瘾。
刚开始我都有些懵了,越想越生气,开始搜肠刮肚,准备反击回去,这时,那边的电话突然传过来几句特别熟悉的声音。是尧尧的。
“你别说他了,分手的事情是我主动提的....”尧尧像是在恳求着。
“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护着他!”王双双显得非常不理解。
我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了。有一刻,我甚至相信自己会放下所谓的自尊,跑到尧尧的面前,跪下说,尧尧,对不起,我错了,求你不要离开我。可是碍于男人最后一点尊严我终究没去。
我还想贴着耳朵在听一会,电话突然被挂断了,传来一阵嘟嘟的声音。像是有一道沉重的大门被关上了。
【3
我与周尧分手的第三天,我向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我面带忧容,衣冠不整的,出现在我们老板的办公室里。
我的老板吃惊的看着我,对我说的话信以为真,什么也没问,我有些侥幸的走出老板的办公室,心想,老板要是知道我骗了她,还不把我给炒鱿鱼了。
我回到家里,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周尧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我快递给她送过去了。实在分不出你我的东西,我都留下了,我把它们锁在箱子里,钥匙出门我随手扔掉了。
我买了一张从北京到广州的动车票。途中经过河北、河南、湖北....列车一路南下。我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平原、丘陵、大河及城镇,若有所失。
我把头埋在手面上,久久的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遇到好玩的地方,我就随着人群一块下车。浑浑噩噩地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我还被困在广东的某个荒僻的小镇上。我给老板打了电话,说我还得需要一个星期,老板不耐烦起来,让我快些,说手头上还有一个工程等着我参加呢。
老板无奈的批准了我的请假要求,又给了我一个星期时间,前提是要准时回公司,不然就不用回来了。
在广东地域我纵情游山玩水,有一次在爬山的时候差点丧了命,多亏几个熟悉起来的“驴友”救了我。我请他们在附近的地下酒吧里喝酒喝到天亮。
在假期还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我坐车开始返回北京,快驶入山东济南站的时候,迎面驶来一辆列车,在短短交叉的几秒钟,我分明好像看到了尧尧坐在另一辆车里,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列车靠近窗户的位置,目光忧郁,我迎着她的目光,以为她看见了我,可是列车很快就驶过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见到了她。因为周尧的老家是山东的。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从分手到现在,已经有近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我没有收到周尧的任何信息。我也没有主动联系活她。我十分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再也没有关系了,可是为什么还是忘记不了她。难道在我心里还仍然爱着她。
我不去深想这些问题,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又突然浮现出我和周尧在一起争吵到面红耳赤的情形。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我们在一起根本不合适。
【4
我回到北京。开始夜以继日的工作。整天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深夜。我的老板对我回来后的状态感到非常的满意。这段期间,我也为公司接了不少大的工程项目。老板说,好好的干,年底的时候,我给你配一辆小汽车。
我杵在那里对着老板一脸呵呵地傻笑,说,多谢老板栽培。老板对我欣慰的点了点头。
周末的时候我开始和同事一起逛夜店,ktv,玩牌一直到天亮。同事对我的反常纷纷表示惊讶。说我像变了一个似的。
有时,半夜我还偷偷一个人跑到尧尧居住的小区,在小区门口一站就是天亮,我希望有一天还能看见她。可是一次都没有。尧尧居住的房间一直都关着灯。
就在我对周尧的思念快彻底崩溃的时候,有一个人给我打来了电话,正是尧尧地闺蜜王双双。说实话,我都不想接她的电话,如果她不是尧尧的好朋友,如果不是我的潜意识里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有关尧尧的消息,我可能会立马挂了她的电话。
我做好被骂或者被吼的准备,把手机放在离耳朵很远的地方。
“文浩,是你嘛...”电话接通了,王双双一反平常霸气的口吻温柔地说:“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地址....”
我从桑眼里冒出一句:“什么,听不见,能不能再大声一点!”
“你丫把手机给我放在耳朵边!”那边震天吼来一句。
我下意识的赶紧把手机贴在耳朵边,这次真听见了。这个习惯尧尧和王双双都知道,因为王双双的嗓音特别大。以前我和尧尧每次接到她电话的时候,都习惯惯性地把手机离耳朵远一些,防止她震天吼的大嗓门。
“我刚才说,我们见个面,是有关尧尧的事情。地点是老地方——朝阳路xx餐厅。”王双双语气诚恳地说。
我沉默了一会,那边又继续说,“前几天给你丫打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哪一天啊?”
“两个月之前。”
“那个时候我可能在山区,信号不好,自己出去玩了一趟。”
“呦!你还真有闲心。尧尧都成那样了。你还游山玩水呢!”
我刚想问尧尧怎么了,王双说:“见面谈吧。”
【5
见到王双双,我迫不及待问王双双尧尧怎么了。王双双看都不看我,气定神闲地喝着她手里的果汁。我看着她略显微胖的身材,心想,真是一枚萌萌的吃货啊!
王双双慢条斯理地喝完杯子里的果汁,用纸巾擦了擦嘴唇,缓缓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尧尧呢。瞧你那认真的样子。”
“你到底快说啊!”我说。
“尧尧现在没事了。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前天下午吞了一大瓶安眠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两个小时。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哪怕晚半个钟头都有生命危险。我还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想不开。后来,我回家的时候才在桌子边上发现了一张小纸条。”
王双双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我,然后接着说:“起初跟你分手的那几天,尧尧的心情非常的不好,一个人经常傻呆呆的,连句话都不说。一个开朗大咧咧的女孩变得这么沉默真是让人心疼。说实话,那几天我都想找几个人修理你一下。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通。嘿嘿。后来,尧尧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有一个多星期才恢复过来。她对我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看淡了。尽管她这样说,可是我还是发现她不由自主地经常拿着手机翻看。我想,她一定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给她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后来,她搬出去跟我一块住。我还陪她一起回了一趟山东老家。在列车上,她还告诉我,她还看见你来着,我不大肯相信,说她一定看错人了。”
我听到这里,打断王双双,说:“嗯。我在列车上好像也看见她了。”
王双双停顿了一会,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又说:“然后这一个多月来,她变得非常开朗,跟以前没两样,有时我们还为一件事情差点吵起来。就在事发的前天,她对我说,她跟你分手其实是想你挽留,没想到你痛快地答应了,而且分手之后,她还满怀希望你能给她打电话或者主动找她,可是你连个信都没有。有一次,她凄楚地对我说说,她彻底失去你了。我还好半天安慰她一阵子。过几天的下午就出事情了。我真后悔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王双双缓缓抬起下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对着我无奈地说:“这孩子太死心眼了!也不知她从哪里搞到这么多安眠药。”
我告别王双双,急忙打车来到中心医院,找到尧尧的病房,看见尧尧像个幼童一样甜蜜的地沉睡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显得非常平静。
我拉起尧尧的手,抚摸着她手腕上的手镯,正是那天她还给我,我又连包扔掉的那一只。我不知道她后来是怎么找到的。我坐在床边,拿出王双双给我的纸条,一首誊抄的小诗,开始小声地念了起来:
我是你闲坐窗前的那棵橡树
我是你初次流泪时手边的书
我是你春夜注视的那段蜡烛
我是你秋天穿上的楚楚衣服
我要你打开你挂在夏日的窗
我要你牵我的手在午后徜徉
我要你注视我注视你的目光
然后默默告诉我初恋多忧伤
这城市已摊开他孤独的地图
我怎么能找到你等我的地方
我像每个恋爱的孩子一样
在大街上琴弦上寂寞成长
三个月以后,尧尧独自离开了这座城市。车站离别之前,我问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尧尧摇摇头,笑着说,还是算了吧。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紧紧地拥抱着我,特别用力,仿佛像是溺水的孩子想抓住身边任何一些什么东西,我开始有些呼吸不畅,想挣开,可是尧尧却把我拥抱的更紧了。我只好作罢。
那是她给我的最后一次拥抱。之后的我们再也没有相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