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作为中国的读书人命中注定要读《岳阳楼记》、《桃花源记》一样,现在的中学生必然会读鲁迅先生的经典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我隔了七八年再来教学此文,发现此文意味颇丰,着实被它惊艳到了。由此记下一些零碎的思考及教学片段,向大师致敬,向经典致敬。
百草园是“我”的乐园,那么它的乐趣在哪里呢?学生容易找到的是:可以拔何首乌藤,木莲藤;可以翻断砖找蜈蚣,按住斑蝥,看它后窍喷出烟雾来;可以听油蛉低唱,蟋蟀弹琴。““我”为什么觉得这些事情有无穷的乐趣呢?”我进一步追问。学生陷入了沉默。“你们小时候有类似的经历吗?”除了虫王以外大家都纷纷摇头。是啊,现在的孩子自小起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室内,除了学习就是电子游戏。就算偶尔外出游玩也是走马观花,他们跟大自然是有距离的,大概也很难真切体会到“我”的乐趣吧。而“我”在百草园里既可看又可听可摸可尝,跟这些虫虫草草们无比亲密。而它们既满足了“我”作为一个孩子好动好玩的心理,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这就是“我”感到快乐的原因吧。
先生用“不必书……也不必说……单是……”的句式强调了泥墙根一带无穷乐趣。可是细读此句式,发现应该是前面两个“不必说”的内容更有趣。可是再读一遍,发现此内容并未显得多有趣。“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何趣之有呢?学生也纷纷赞同我的意见。“这样看来鲁迅先生是在忽悠我们喽!”学生们都笑了起来。
先生当然不会忽悠我们。我让学生联系全文找一找这其中的乐趣。片刻,有一女生就举手了,她的回答是:“石井栏是光滑的,说明他摸过石井栏,第九段还写到从石井栏上跳下去;第二段最后说覆盆子的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说明他也吃过桑椹,所以我觉得应该也是很有趣的。”大家都向她投去佩服的目光,我也充分肯定了她的回答。
我再让学生发挥想象,说说“碧绿的菜畦、高大的皂荚树”乐趣之所在。课堂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有说拔几颗菜可以玩过家家,有说可以在菜叶上捉虫子玩,有说可以爬到皂荚树上摘皂荚,因为文下注释告诉我们皂荚可以用来洗衣服……”。原来鲁迅先生并没有忽悠我们呢!
至于“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那就更有趣了,我可以捉蝉、蝉蜕,可以逮黄蜂,可以神往一下云雀的高飞……虫王还跟大家分享了他和哥哥去捅马蜂窝的经历,他哥哥被马蜂蛰得厉害,过了半年才消肿……我想每一个有过快乐童年的人读到这一段,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吧,先生在百草园享受到的乐趣触动了我们内心最柔软的回忆,特别能引发共鸣。只可惜现在的孩子类似的经历太少,所以他们未必能读出多少情味来。
既然两个“不必说”也是乐趣无穷,那鲁迅先生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呢?有学生很快领悟:“因为要突出泥墙根一带的乐趣” ;“因为既然是不必说,那就不用多说了”; “给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他们说得都很好,是的,如果都写出来,就显得太满、太拥挤了,这种留白的手法给我们留下想象的空间。但是作者也并非没给我们留一点蛛丝马迹,而是隐约写到一些,这就要我们自己去寻找去发现去想象,阅读的乐趣也就在这里了。
当我用两课时教完了这篇文章,再回忆以前的教学大概用了三到四课时。我不厌其烦分析作者写景的角度: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写景的顺序:从低到高,从近到远。现在想来这样的分析是多么的无趣啊!
当我脱离了教参,真正走进文本,去感受丰富的阅读层次,去体会高妙的写作笔法,这样才能真正领略经典的魅力吧!
百草园里确乎只有一些野草,但它是鲁迅先生的乐园,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乐园,是我们永远的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