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太二三事

我们平湖地区呼曾祖母为阿太。小时候，我们是一个有七口人的大家庭——阿太，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和我。

阿太是我家的老寿星，仙寿97岁。记得老了的她，无事可做，白天就是静静地坐在一把竹椅上闭目养神，夏天在阴凉处乘凉，冬天在阳台屋角落里晒太阳。我是阿太把我带大的，所以和她感情很好。奶奶经常在我面前说起过阿太的一些事迹。

阿太年轻的时候身体比较健壮，个子也比较高，是村里妇女劳动能手之一，活干起来样样领先的，出手相当快，工分也挣得最多。我后来也真的领教过阿太的劳动本事。那一年，正好农忙，我家虽然人口多，但正劳力也就是父亲和母亲，而要种的农田又很多。看着家里的小辈早出晚归忙得疲惫不堪，阿太也忍不住了，虽然她当时70几岁了，但非要到田里去帮忙拔秧苗，好让我的父母及时插得了秧。只见阿太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秧床上，然后两只手像两把钳子一样，不断地连根拔起一撮撮秧苗来，等手里有两小把后，再迅速地合成一大把，然后用一根稻草紧紧地绕2圈，最后把稻草剩下部分扭一扭塞好，一把秧苗就成了，整个过程在1分钟以内。阿太就这样劳作着，个把小时，她就生产了六七十把秧苗了，把我奶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据说阿太的胆子特别大。奶奶说阿太年轻的时候，一到夏天，背上鱼篓赤着脚就到河里面去徒手捉螃蟹。我一想到螃蟹那大鳌张牙舞爪要夹手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我的阿太真是太厉害了。阿太会在河岸边的洞眼里一个个去识别是不是螃蟹洞，当她确定是螃蟹洞时，便把右手袖子一撸，右手轻轻地摸进洞里，一抓一个稳，她迅速地把螃蟹放进竹篓里，不知为什么螃蟹就是夹不到她的手。不过，也会发生意外的事，个别水蛇会霸占蟹洞，阿太摸到过水蛇，但她脸不变色，心不乱跳，抓起水蛇后甩得远远的，水蛇倒吓得游走了。往往阿太一下河，餐桌上就会多出许多美味来。

阿太还会给女孩子们穿耳洞。当时女孩子流行穿耳洞，但家里人没胆量，手抖得厉害，大家都来找我阿太帮忙。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量，我母亲，我阿姨的耳洞都是出自她的手。我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她用绣花针穿了耳洞。后来村里很多嫁出去的女子回娘家碰到我阿太时，她们总会笑盈盈地说：“阿婆，你记得哇，我的耳洞是你帮忙穿的，现在才有金耳环戴，谢谢您啊！”阿太总是慈祥地说：“不谢，不谢，好看就好！”

阿太也是我家的大厨。当我小时候会土灶上烧火时，就是阿太的小帮手。她每天总是换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她煎鱼的本事特别大，没有粘过锅的。有一次，她又要烧鱼了，吩咐我大火烧，我一个劲儿地添柴。过了一会儿，感觉这个铁锅烫得在冒烟了，这时，阿太才把菜油壶里取下，往锅里倒了一些浓香的菜油，她用铲子把锅里的油往锅的四周铲一下，确定锅四周都沾上了油。不过，她并不急着往锅里放鱼，只见她盯着锅里的油看，只见油开始冒泡泡了，甚至油烟也冒出来了，这时，她往锅里撒了一把盐，然后她拎着鱼尾把鱼顺着锅边滑了下去，接着就是锅里发出来的劈里啪啦的煎鱼声了，甚至油还爆开来，弹上来。一面煎好，她迅速用铲子把鱼翻个身继续煎，直到两面煎得金黄。然后她舀了小半碗水往锅里一倒，马上油爆的声音更响，同时升腾起一阵白色的水汽。一会儿工夫，水就翻滚着，变成了奶白色，但还要烧一会儿，就这样鱼腥味全部散去了，然后阿太倒酱油，倒水没过鱼，吩咐我继续大火烧。大概一刻钟后，鱼就烧好了，阿太放点葱花等，盛起来，满屋子的鱼香味。现在，我是家里的主厨，我把阿太烧菜的绝活学会了，也烧得了一手好菜，感谢阿太的言传身教。

阿太去世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子欲孝而亲不待”，我真的好自责，希望她在天堂里开心幸福。